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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儿子还亲!旗四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当即就要动手打人,却被韩彦拦住了。韩彦说:“嘉琅都那么大了,有话好好说,动手干嘛!”“他要打就打好了!从小到大我还少这顿打吗?用不着你这个外人多管闲事!”旗嘉琅气呼呼道。自从十岁那年他骂过韩彦二椅子、捅屁眼被旗四吊起来打了一顿后,就再也不敢拿脏话骂韩彦了,只感说他是“外人”。旗四听得火大,把韩彦推到一边,抽了角落里一根木棍就要动手。旗嘉年轻,动作灵活,很容易就躲了开去,蹽了。旗四把棍子扔得远远的,骂道:“混账东西!”心里再次后悔当年吃了那些助兴的药和吕凤娘圆房,才会生出这么一个小畜生来气死自己。韩彦瞧旗四气得身子发抖,叹了口气,走过去半抱住他,安慰道:“好啦,别气了,大夫说你最近气血不足,再气真得躺炕上去了。”旗四恨声道:“你说这小畜生怎么这么没脑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那几垧破地,他老子没准明天就进牢里了他还在这瞎逼逼!”韩彦无奈道:“父子俩整得跟个仇人一样,这话好好说开就行了,犯得着动棍子吗?嘉琅也是快二十来岁的人,能听不懂?”“他就是个榆木脑袋!”旗四又骂了一声,这才顺着韩彦的意进屋去了。旗四往炕梢一上,就把烟杆捞在手里,正想点个火折子抽一口,一没留神被韩彦拿走了。韩彦说:“别抽这个了,坐着,我给你泡茶去。”“等等!”旗四叫住了韩彦,下了炕梢,扫了一下屋前屋后,把门窗关紧,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我让你藏的那些东西你藏好了没?”韩彦点点头,说:“按你说的藏了,挖了好几处呢!”“位置都记得住吗?”旗四问。韩彦被问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记下了。”那些地方就在之前俩人野合时附近,韩彦就是想忘也忘不了。旗四看了韩彦一眼,慢慢说:“那些都是留给你的。”韩彦大吃一惊,说:“给我干嘛,我又用不着。”“你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旗四慢慢说,“留着傍身用。”韩彦被旗四几句话说得心慌意乱,恼道:“我才不用,你自己留着傍身就行!”停了一会,又问:“难道把地都捐出去了还不够吗?”旗四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不晓得,看情况吧。”然而情况很不好。从八月底开始,工作组就开始以疾风扫落叶之势没收元茂屯里各个大地主、二地主、富农的土地、牲口和房产。旗家上下十几口人在中秋过后没多久就被撵出了旗家大院,塞到了一个小破草房里。旗四也被巡逻的民兵直接抓着关进村宫所之前留下的牢房里,连同其他大大小小二十个小地主和大粮户。旗四在人群里看到了郭大善人,他已经老得不像样了,原本圆滚滚的肚子干瘪了下去,像一块风干的腊rou。郭大善人已经认不出旗四了,听说去年就已经变得痴痴傻傻,儿子儿媳都嫌弃他是个累赘,恰好工作组开始收拾人,就连忙把他送了过来,算是为整个郭家造的孽抵罪。民兵抄家那天,韩彦原本是想跟着旗四一起走的,没承想半路被韩烨架走了,也不知道被关到哪里去了。有几个相熟的人凑上前来跟旗四打个招呼,吞吞吐吐地问旗四有没有什么消息。旗四说:“我人都在这疙瘩了,还能有什么消息?”其他人这才悻悻地走了。旗四挑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开始慢慢回顾自己的前半生。说不上多坏,也说不上多好。该享的福享了,该遭的罪也遭了。就是再多活几年也就是这样了——如果没有遇见韩彦的话,旗四实在想不出,他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是老天爷所眷顾的。第六十九章旗四牢里关押了三天,第四天才被放了出来。看守牢房的人曾经被一个小地主弄得家破人亡,身负国恨家仇,一见旗四他们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用手上的刀把他们都戳两下。三天,看守的人就送了两顿饭,两个硬得硌牙的馍馍。没有水,旗四啃完两个馍馍后喉咙干得差点冒烟。几个民兵背着枪匣,拿着绳子把他们的手捆起来然后串在一起,就像一根绳子上系着二十几个人结。一个民兵扯了扯绳子的一端,喊了一句:“走!”二十几个犯人就像牲口一样被牵着走了。牢房里阴森潮湿,出了门,才知道如今才是九月初,正午的太阳还是很暖人的。一行人在元茂屯的大路上慢慢地走。路两旁都是卖呆的村民,有好奇的,有厌恶的,有惊讶的,也有漠不关心的。旗四一个一个人脸扫过去,没有瞧见家里人的身影,也没有韩彦。他舔了舔裂开的嘴唇,望着脚下走路。不知是谁带的头,突然朝他们扔了一颗烂白菜。人群sao动了起来,不一会儿烂菜叶、泥巴、小树枝、小石块、什么破烂都往他们招呼过来了。前面的路死了,人群把他们围了起来。无数的棒子举了起来,像树林子似的。棍子落在胳膊上、腿上、肩膀上、背上、头上、手腕上,反正跑也跑不了,多也躲不开,整个人都是一个活生生的靶子。人群乱了套,一个个举着棍子往前挤,没有棍子的就直接用手捶、用牙咬、用指甲挠,叫打声、痛苦声、哀嚎声、咒骂声,杂七杂八混成一片。领头的民兵还在大声诉说着这群地主恶霸汉jian的罪恶,谁谁克扣了长工工钱,谁谁霸占了佃户的婆娘女儿,谁谁又跟日本子勾结,坑骗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人等等。老百姓们听得群情激愤,有人大声喊道:“不整死他们,今儿大伙都不散,都不回去吃饭。”“对!打死他们!”“打死他!”“不能留!”“杀人偿命!”旗四脸上挨了好几下,啐了一口血水,心想难道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几个押送的民兵瞧着人群已经失去了控制,连忙出面维护秩序,然而已经太迟了,有两三个原本就老迈的地主已经被活活打死了。其中就有郭大善人。旗四乍眼看去的时候都认不出了,脸上是血糊糊一片,还是数人的时候发现少了他才知道的。一行人被压着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太阳已经下山了。血色的夕阳照在他们的身上,投下了长长的身影。不知什么开始的,队伍里慢慢传出了压抑的哭声,凄凄惨惨戚戚,像一支哀悼日落的歌曲,摇晃的身影是般配的舞步,鞋底摩擦着沙土,呲嚓呲嚓,那是哀歌的旋律,是夜色的牵引。快到村宫所的时候,队伍里又倒下了两个人。民兵手脚麻利地把死掉的人手上的绳子解开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