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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让老庄主的沉疴旧疾,不至一日重似一日。安容与穆家来往相交多年,这等交情自然是非去不可的,这日下朝回来,换下官服,便急匆匆坐上马车赶往穆啸山庄。进庄后,安容先去拜访了久卧病榻的老庄主。穆老庄主该是病情又重了,脸色蜡黄,嘴里一直叨叨念念着什么,连人都不认了,穆家兄妹一直守在床榻边,寸步不离,照这情形,怕是油尽灯枯,捱不过几日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安容每念及此,总会想到阿七,这下心里实在不好受。从老庄主那处出来后,在山庄四处转了转,四月芳菲天,蓝天白云,从高处的亭子间放眼望去,庄子四周是青葱翠绿的山峦,飞檐琉璃瓦房一座连成一座,蔚为壮观气派,安容沉醉于美景,心里难得的平静。正欲走下亭子,却听见后面传来两人嬉笑的动静,疑似故人入亭,安容转身,果然——是赵明朗和沈佩林。那二人皆着同色长袍,就连束腰的宽边锦带都为一色,大概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不知沈佩林说了句什么,惹得赵明朗咧嘴大笑,心情很是畅快。他们成双入对,都是快乐之人,安容眉眼下垂,脸上掩不住的落寞神色,想就此悄然离去。“安容!”赵明朗眼尖,还是看见了他。安容转过身去,声音萎靡,“明朗兄,沈公子。”“何时来的?”“刚来。”“我跟佩林闲着无事,正想四处转转,你跟我们……”没等说完,安容打断了他的话,“我刚转了一遭,景儿也赏过了,我就先回去。”说完安容转身便走,白色的背影成了蜿蜒石路上一道寂寥的四月之景,赵明朗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年初,他府上来了几个新人,甭管长得多么像阿七,自己想着,来了人,热闹起来,安容定然能稍微舒心点。可如今来看,那时的自己真是一派天真,他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儿。赵明朗收回久驻的眼,侧头对沈佩林说,“你说,要不要告诉他……阿七的事儿?”沈佩林突然盯着赵明朗,眸色暗沉,“那人走的时候病的那样重,且不说他现在还在不在这世上,再者说来,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让你们这般作贱?”“唉!”赵明朗吃了瘪,小声嘀咕,“我不是那种意思。”自觉理亏,赵明朗也没去再争辩什么,两人也去亭子间坐了坐。寿诞开始,老庄主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腿上搭了件薄褥子,眼神浑浊,褥子下的手颤抖不停,嘴里发不出半句声音,人已到“大渐”之期。满座宾客,顿时无声,车轱辘转动,老庄主被推进了室内。穆青楚出来说了些话,当谈及父亲的病时,强忍住悲伤情绪,宣布开席。这顿饭大家吃得索然无味,想想一代盟主缠绵病榻,成了消瘦模样,大家皆生出英雄迟暮的痛惜感。席散,天色已晚,安容本欲回去,穆燕燕却叫住了他,两人觅得一处适合谈话的地方。三年前,穆燕燕嫁作他人妇,当年垂散于后背的黑发如今被绾成妇人的发髻,岁月的刻痕,早已没了当初那份无所顾忌的少女天性,两人现下对立而坐,中间隔着的却是三年的时光。“安容哥哥,我……”余下的话,怎么也难以开口。“嗯?”“有件事,搁我心里好久了……对不起。”安容没有说话,他也不明白她为何要突然道歉,眼睛注视着石桌上细密的纹路,看得出神。穆燕燕继续说道,“三年前,明朗哥哥过来告诉我,说你要成亲了,我很生气,第二天就跑到了你府上,当时你没在府,我却见着了阿七。”提到阿七,安容倏然抬眼,眼神晦暗难明。“我跟他说了好多话,我……我当时也是昏了头,管不住嘴……对不起。”“你跟他说了什么?”……三年前,秋意正浓,正是赏菊的好时候,阿七强撑着身子,刚把东面屋子前的菊花修剪了几下,残叶烂瓣除去,朵朵都是婀娜多姿,放下剪刀的那当口,一道黑色阴影笼罩而下。阿七看清来人,并没多问,转而把她领到了正厅,吩咐下人端茶送水。“他要成亲了,是吗?”阿七眉眼低垂,没说话,手指一遍遍地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是他从安容手里拔下来的,说是“跟了他这么久也没见他送过自己什么东西,这个就当送的了”,玩笑之言,只有阿七才知道这话里的心酸。只是这扳指套在他手上,璞玉成了糟粕。穆燕燕冷笑几声,“到头来,我没成,你也什么都没有了……”阿七还是没有回她,正好丫鬟刚沏好的茶上来了,阿七亲自斟茶,穆燕燕被三番两次无视,心里憋着气,怒言道,“知道为什么吗?别说娶一个男人是件见不得光的事儿,可你连孩子都生不了,他总不能巴巴守着你一辈子。”阿七拿着青瓷茶壶的手抖了几下,茶水溅到了茶几上,还有手上……烫得很。那茶自然是没喝成,穆燕燕转身便离了府。没多久,她就从赵明朗那里听闻了阿七的死讯,震惊之余,全是对那日的愧疚。这三年来,这内疚只增不减。听闻穆燕燕诉说的一切,安容缓缓站起身,连看都没再看面前的女人一眼,转身便走了,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是吼出来的——“安容哥哥,对不起。”走了一路,安容觉着胸口顿疼,慢慢颓坐在地面上,他想起了阿七可怜委屈地问他,会不会跟周小姐生孩子。自己当时根本连否认都没否认,甚至还把他丢去了城郊别院,那个人当时是不是恨死自己了。很久很久,直到半夜子时,赵明朗才在庄子里的一条羊肠小道上找到了安容。“起来。”赵明朗一把捞起安容。“他会不会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