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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的柔光,将素面的木箱变成精致物件。槐树边是一家小茶馆,茶馆主人不知身处何处,只坐着两个客人,腰上俱佩着墨色玉佩,只纹样不同。穿蓝袍的男子看上去年长一些,虽未见佩剑,周身剑意却浓,冷冽地朝外铺开,叫人一望便知是极高明的剑客。他面前搁着一盏清水,正低声嘱咐身边的少女:“离自在门远一些,他们一向不清不楚。”少女微笑着应了:“我晓得啦,自在门的事情我绝不掺和。”少女穿着玄色的衣袍,二色的金线藏在茶棚的阴影下,隐约露出些繁复花纹的半角。衣衫尊贵华美,未曾将少女和善神色压下,却只叫人觉得她本应当如此。杨无邪听到剑客评价,难免有些吃惊:自在门由韦青青青创立,他的四个弟子懒残大师叶哀禅、天衣居士许笑一、六五神侯诸葛正我和元十三限,无不是才惊艳艳,早年亦被合称“老四大名捕”,等落到剑客嘴里,却变成了冷冷淡淡的一句“不清不楚”。他还不待细思,就看到剑客抬起头,那双和剑意一般冷冽的眼静静地看向他:“杨无邪。”这是一句陈述句。剑客只随意地一瞥,也无杀气外露,可杨无邪已觉得自己被千万把利剑抵着周身要xue,等一晃神,这些利剑又变成了千山上终年不化的霜雪。杨无邪不知怎的,突然想执一个晚辈礼,他强自按下冲动只含笑道:“正是在下。”剑客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自己的弟子,寒冰似的眼里又有了些温暖:“他做事稳妥,会照顾你的。”杨无邪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了。少女好像意识到了杨无邪的尴尬,替他将话兜了回来:“我既然是来帮忙的,自然就是杨总管的同僚,总是要相互照顾的。”剑客点了点头站起身,他伸出手想要揉少女的头顶,却在半道上硬生生止住。他叹了口气:“受了委屈和我讲,不要学常娘。”剑客的身影渐渐远去,茶馆里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少女终于走了出来,微笑道:“我姓陈,我叫陈照水,是顾飞白的堂妹。往下来一年,我都留在这儿给苏楼主帮忙。”没了袁松声周身迫人的剑意,杨无邪仿佛松了口气,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陈照水。陈照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虽是锦衣华服,却看上去极和气,和她的名字一样,像是养在溪水边的娇花,只是她出身元岛,就绝无可能绵软可欺。她用那双白玉似的手拨了拨额前碎发,又替袁松声致歉:“我头一回一个人出门,师父不放心,一定要送我来。”杨无邪笑道:“令师拳拳爱子之心。”又指向樟木箱子:“我们先走,这些行李运起来恐怕要花些功夫。”陈照水侧过头,头上的珊瑚珠串来回晃动,发出悦耳动听的响声:“不是行李,是顾大夫带给苏楼主调养身体的,上面可都画着他的腰佩呢。哦对了,最小的那个箱子是给你的礼物。”杨无邪讶异道:“我的?”陈照水这时候的微笑带了点孩子气似的狡黠:“他说要谢谢你,将苏楼主的病症描述得那么详尽。”杨无邪无法忘记顾飞白发现自己遭受欺骗时的表情,一下子哑口无言,又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失魂落魄地走出玉峰塔,挣开来拦他的沃夫子,直接往天泉湖一跳,说什么都不肯出来。等苏梦枕亲自带人过去劝,他才趴在湖中山石上哭诉:“这就是你们在信上说的伤了心脉,还有这么多病你们怎么就这么瞒下来了?这都答应下来了啊,我要是治不好败坏了元岛的信誉,岛主非得撕了我。”眼角泛红,嗓音哽咽,看上去可怜极了。最后顾飞白还是认命地上了岸,用那身精湛医术治好了苏梦枕的少时所受内伤,才咬牙切齿地告辞去找隐世名医商讨治疗手段。被陈照水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杨无邪突然心虚了起来。金风细雨楼位处天泉山,正中是一座七层的玉塔,周围是四座造型古朴的高楼,分为青红黄白四色,各有所司,玉塔之后则是那汪顾飞白跳入的天泉湖。杨无邪陪着陈照水一步一步踏着石阶往上走,慢慢和她讲解京城中的势力。杨无邪主持白楼,掌管江湖官府的各类资料,他本人亦是博闻强记,此时娓娓道来,自然是条理清楚。陈照水听得仔细,记得也认真,等杨无邪说完,才提出疑问:“风雨楼有自在门的门人吗?”杨无邪道:“没有。”他迟疑了一下,又道:“令师似乎对自在门有什么误解?”陈照水一拍手,转过身对他道:“自在门在元岛可有名啦,织女的事情,智小镜的事情,还有成崖余的事情,他们一遇到情爱就要出岔子,我们都知道。我们元岛恰巧又一贯反对以情胜理,所以就很戒备他们。”杨无邪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他们也不全如你们想的那样。”陈照水道:“哎呀,还有新的故事吗?有流言说崔略商和冷凌弃有故事呢,还有说唐宝牛和方恨少也有。”杨无邪连忙道:“也不是这样。”他们说着,已经临近了黄楼,迎面走过来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杨无邪本就身形修长,却要比这汉子还要矮上半个头。汉子对杨无邪道:“这位就是元岛的使者?公子已在里头等了。”杨无邪点了点头,又对陈照水道:“这是花无错。”陈照水后退半步抬起头,让自己的眼睛对着花无错的脸:“你好。”花无错显得有些局促,并未应声,只沉默着侧过身子引着陈照水往里走。黄楼修筑得精致华美,待客的厅堂也显得贵气,等绕过几道屏风,就看到一个满脸病容、瘦骨嶙峋的公子端坐在正中的木椅上,他披着深色的狐裘,仿佛整个人都要埋在里面似得。这位病弱公子正是金风细雨楼的第二代楼主,有“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之名的苏梦枕,也是顾飞白的病人。陈照水又重述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与来意。苏梦枕如寒火的双目迅若星火地在陈照水睑上一掠而过:“还是个孩子。”陈照水笑了起来,这和她之前礼节性的笑容不同,和气可亲,叫人忍不住心生好感:“那我要叫你苏叔叔吗?”苏梦枕似乎有些吃惊,重又将视线看向她:“不必。”陈照水还是笑吟吟的:“我虽年少,却也能做很多事情。”苏梦枕脸上出现了大人观察小孩子时常有的有趣表情:“那你会做什么?”陈照水真的开始数自己能做的事情了:“我主攻数术,不过在这边也就只能用来盘账了。我会武,虽不知你们这边情况如何,但也应该能算是好手。我还能写檄文、看犯人,这些都是正经学过练过的。别的要是你们教,我大概也能做。”杨无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