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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果蝠体内诞生了,并开始了它的扩散。接下来,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一个熟食店的男孩背着竹编篓子,像往常一样与朋友们一块儿去林子里采摘芒果。不凑巧,他不小心被一只以芒果为食、蜗居于芒果林的果蝠袭击了。他或是擦破了皮,或是流了一点血。他没有在意,但不幸的是,那是一只携带新型病毒的果蝠。再后来,那个男孩就变成了无数人口中的“patient0”。蒋天遥脑海里,画面像过电影似的,所有点在那一瞬间突然连成了线。于是,他再次想到了波奇,那个全然免疫新型病毒的小男孩。这几天,小屁孩不安分得要命。他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呆在外面,索性住进隔离区陪伴家人了。虽说小孩频繁与病人接触,却丝毫没有染病的迹象。当地人喊他“小柏尼”,意思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孩子。如果新型病毒与那种猴类马尔堡病毒有着类似的蛋白外壳,那么之前的那次感染,就仿佛给小孩“打了一针疫苗”。波奇的免疫系统可以识别这种病毒的表面蛋白,并进行精准标记与击杀。所以,波奇的血液里,一定有针对这种病毒表面蛋白的有效抗体!在那一瞬间,狂喜卷席了蒋天遥全身,就连手指都在不受控地颤栗。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之前,谢昭也给蒋天遥转发过使用“康复期患者血清”治疗埃博拉的案例。虽说血清从未被单独当成过治疗方案,疗效也很难确定,但在过往的埃博拉爆发里,的确有人用它来缓解病情。新型疫情发展至今,村里62人患病,30人死亡,四五人疑似痊愈但还在观察。由于医生们暂时还没有测量病毒载量的有效方法,他们很难判断患者的“康复期”窗口,所以无法考虑使用患者血清。万一把活跃病毒也跟着注入另外一个病人体内,造成了交叉感染,问题会愈发棘手。另外一个没有考虑该方案的原因,是“献血”这件事与当地文化极其不符。首先,是常年笼罩非洲、对艾滋与血液疾病的恐惧,但更重要的是,当地本土文化与殖民文化杂交而成的宗教,极度反对献血。当地人相信,“血液”是身体非常神圣的一部分,有点类似于天主教认为,rou身为“容器”。而血液,就是rou身盛的东西,是非常神圣的。他们认为,这也是为什么人流血流多了会死,或者接触别人的血液会感染艾滋病。所以,受到当地迷信文化的限制,献血几乎是不存在的,和别人交换血液,在他们眼里是与“恶魔”进行交易。但此时此刻,蒋天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前,谢昭身上所有的抢救措施只能尽量减少病毒对身体带来的伤害,却不能杀死病毒本身。哪怕波奇体内的抗体无法根治疾病,理论上,那些抗体应该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病情,替谢昭争取更多的时间。波奇之前参与了MediCorp的小孩救援计划,他们给小孩做过彻底的检查。波奇是O型血,血清不含A或B抗体,身体健康,也不携带HIV等任何传播性血液疾病,是相对安全的血源。至于其他“准康复期”的患者,现在来做血型匹配,以及病原体检测都来不及了。于是,蒋天遥连夜找到波奇父母,诚恳地讲了前因后果,希望试一下波奇的血浆。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考虑对这个岁数的少年采血的,但当前情况紧急,实在是没有办法。蒋天遥也考虑到小孩子年纪,所以血液采量比成年人少50%,同时只采取血浆,红细胞会重新被输回体内。然而,这件事却没有得到孩子父母的允许。波奇父母似乎被深深地冒犯了,完全无法接受他从小孩身上收集血浆,再注射到另外一个病人身上。他们认为自家小孩会因为这件事得病,甚至他们全家都会因此而被诅咒。蒋天遥无法理解文化上的鸿沟,却也不可能逼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去献血。他沉着脸,紧紧咬着下唇。之前,他发现波奇身体里有抗体时有多惊喜,现在就有多失望。蒋天遥再次陷入了更深的迷茫。最后,他无力地对波奇父母点了点头,起身时只觉得一阵晕眩。那现在,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呢?听天由命吗?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等着谢昭醒来,或者永远不醒来吗?蒋天遥拖着麻木的脚步,再次走回隔离区的消毒室。谁知,调皮的小男孩却一路尾随他跑了进来,用细细长长的手臂一把扯住了蒋天遥的隔离服。蒋天遥有些诧异地低下头。男孩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着深深的忐忑不安,但他还是鼓起勇气伸出自己一点也不结实的小胳膊,用磕磕碰碰的英文说道:“我愿意献血。”男孩稚嫩的声音却很带着几分笃定:“你们帮过我,帮过我的jiejie,帮过那么多人。你们是天使,不会是恶魔。”说着他还给了蒋天遥一个笨拙的拥抱,奶声奶气地安慰道:“天使不会哭。”蒋天遥都不知道自己又哭了,直到睫毛煽动的那一开合,视野再次清晰。他掌心落在了男孩光溜溜的脑袋上。......谢昭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或许是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或许是有人给他用了很多药物,谢昭觉得自己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在那一片无知无觉的黑暗里,只有一张长椅,就是总院手术室外家属等候区的那种。长椅上正坐着一个长手长脚的少年,轮廓褪了几分稚气,却又还没有长出男子汉的模样。面对他,谢昭感到了一丝忐忑。他似乎是对接下来自己即将告诉孩子的事感到了十分不安,所以,排练似的,他在心底默默重复了好多遍。最后,他单膝点地,蹲在了男孩面前,尽可能温柔客观地告诉了男孩他父亲的死讯。其实,这是谢昭第一次目睹患者死在手术台上,情绪上不可能没有波动。而那个孩子就那样,用一双漂亮的眼睛,呆滞地看着他,不悲不喜。突然,小孩张嘴露出一颗虎牙,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许哭!”可无论他做出多么张牙舞爪的样子,终归不过是一个刚失去父亲的小男孩。就在那一瞬间,谢昭对这个孩子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就和他身上那件白大褂一样,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然而,谢昭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安慰他,于是,两人就那样,长久地、并肩坐在一起。他甚至还给小孩吃了一颗糖。好几次,谢昭都觉得自己应该要走了。他刚值了一整天的班,跟了一台手术,又熬了一宿,第二天还有白班,可每当他看到孩子的目光,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