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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的身上荡成了一弯蛇。酉时光阴幽暗,她好像又看到那个禁卫军千户和另一个死去的女人在纠缠,赶紧闭了闭眼睛出去了——隐晦的一幕在重见日光后便需要永久的被遗忘。膳食还未撤,张贵妃把人谴出来,也没说继续吃不吃。陆安海站在凉意湿湿的院子里,勾着肩膀静候。内殿声息渐颤,锦秀低声说:“先撤了吧,亥正的时候送一趟点心过来。”每当这话一出,就是陆安海当晚要留在宫中值夜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巴望不得的。出了景曜门,他便对身后的送膳太监道:“你们先行一步,今儿晚我要上差,趁这当口找魏钱宝叙叙家常,戌正不到就回去。你们在灶上温好虫草白果莲子乌骨鸡,晚些我取了给皇上和娘娘送去。”他不闷不响连表情都少,大家对他的心思从来拿捏不透,偏他就是次次都合了皇帝爷的口味,大伙儿再不服也只能对他诶诶应是。待那一队森绿渐渐弓腰行远,陆安海这才抬脚往边上的东二长街上拐去。傍晚下过一场大雨,这会儿天际月光黯淡。七月末了的天,总是带着一丝凄索的阴霾,自从宫中传出来闹鬼,夜里头宫女太监们能不出来走动就都不出来走动。东二长街上空空荡荡,他走着走着,步子就慢慢停下来。前边的昌祺门边站着一道斜长的小影子,他抬眼一看,就看到四皇子楚邹端着腰板儿,怔怔地站在那里。穿一袭枣红白虎章纹圆领小袍,黑亮的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横插一支白玉小簪。似是一路躲开人群小跑而来,那皂黑的靴面上沾了几颗泥点子,正抿着小嘴儿,目光明睿地看着自己。天钦皇帝膝下四个皇子,皇长子隽雅持重,老二有点像齐王,带着点英勇锐气,老三宽仁柔弱,唯有这第四子最像他。看着似乎瓜呆,满脑子天花乱坠不着边际,整日没心没绪,其实把什么都装在自己那颗小脑袋里,不动声色地观看着周围,城府亦最深。若非那天陆安海偶然亲眼所见,他是压根儿想不到这个每日在乾清宫一脸不情愿地吃着自己糕点的小子,竟然是隔三差五在二所院里偷食的“小耗子”。小祖宗诶,惹的祸还嫌不够大。陆安海很恭敬地,卑微地对楚邹哈了哈腰:“奴才给四皇子殿下请安,眼下才下过一场阵雨,地上雨水打滑,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说着就弓着腰从他身旁过去了。老太监。四岁的楚邹对他其实是满怀敌视又畏惧的。敌视的是他的冷血与狡猾,畏惧呢……大概是因为自己被他看穿了的那些小伎俩。一场法事做下来,他四皇子声名在外,想瞒也瞒不住。楚邹在背后紧追了两步,小小的人儿笼罩在陆安海老朽的阴影里:“你把她藏在哪儿了,她主子爷想见她!”他咬着唇,信誓旦旦,自己把她归去了自己名下。嘿,小子,你还好继续打听她。两顿不给你糖糕吃,竟就下狠手拧她的腿窝窝。恁小的小丫头,经得起你这个在娘窝里喂了一年半奶的小崽子手劲?若非那丫头命里横,我老太监又赶来的及时,那小脑袋被你移到床边,再稍往下一滑,面朝地“咯嘣”一下,连哭声都不带就能断气儿。陆安海恐怕楚邹摔倒,回过头来:“她?四皇子问的是谁?老奴才在宫中当差虽然年岁已久,认识的也就御药房魏钱宝一个。殿下若是找人,不若去问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公公。奴才还是那句话,天晚了,该去吧。”他不软不硬地打着含糊,勾着老腰又往前头走。楚邹就生气了,笃定这老太监不是把小麟子藏起来,就是已经把小麟子扔井里去了。他看着陆安海的背影道:“你带我去见她,不然我把先头的事儿和我母后说,看你这个苦眼瓜子老太监还能把她藏哪儿。”一边说一边摇了摇手上的木铃铛,语气霸硬起来。小子诶,果然够狠。陆安海步子一顿,缓缓回过头来,呆呆地立在空寂廖的东二长街尽头。楚邹顿时又有些怯惧,怕他忌恨自己嫌弃他长得丑。忽而绞着木铃铛,嘟着小腮帮近乎扭拧道:“……本皇子上回打她了。我想拿东西给她玩儿~”陆安海闭着嘴巴不说话,末了嘴角略略往上一勾,哼,小东西,也不知是好命还是歹命。自在前头默默走路。楚邹愣了一瞬明白过来,连忙小跑几步跟上,在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尾随。第17章壹柒他来见她从东二长街走到尽头,出千婴门往御花园绕,路过东筒子再往贞顺门里穿,这一路百转千回,楚邹颠着小碎步,眼看都要绕晕了,陆安海才在一处幽晦的僻院门口停下来。那门上落了把铜锁,用细铁丝绳绑着,院里院外静悄悄,像是没有一丝生气。楚邹缓缓移上前来,有些怯懦地看着陆安海微胖而歪的背影,杜撰他是不是要在这里杀人灭口。陆安海心知肚明,也不开口请他。那锁原是故做的假象,他把细铁丝扭开,抬脚跨进门就往里头穿。小子心黑,竟然拿自己的老命做筹码。这一路上黑灯瞎火孜孜不倦地随过来,他倒是小看了他的毅力。外头看着呆清寡言,内里可见是个狠角色。陆安海在小麟子被欺负的当晚其实并没有换地儿,后来是又发现三皇子楚邺竟然不时地也在院外探头探脑。这才临时趁值夜的当口,匆匆忙把她移到这东筒子尽头的淑女院里来。那天楚邹掐哭她时正值顺贞门里人进人出,隔天便传出乾西五所里头闹鬼,有类似女人的萋萋哭啼。后来宋千户派禁卫军进来走了过场,他就没敢再继续回来收拾。大热天的,原想着那给丫头泡甜水的糕儿早晚得烂,哪儿想没几天就被皇帝爷的一群小皇子给撞掀了门。竟然还被他小四子不晓得在哪儿拾到了木铃铛,一群招惹不起的活祖宗啊。凉夜清风迎面,擦着曳撒的袍摆发出簌簌声响。陆安海颠着歪斜的步子穿过空荡的寂院,院子很小,中间只有一张圆石桌。东筒子这一片原是供皇帝选秀的淑女们住的,两个人住一院。因着隆丰皇帝龙体欠康,已经有二三年空置了。内廷这么大,每天都有人进有人死,哪儿一缺人气,看上去便鬼气森森起来。对门的两间主卧被贴了赤白的封条,隔壁仆从嬷嬷的耳房里满地拖着血滴子与染血的女人衣裳。他不晓得这院里又曾冤死了谁,他也不往那灰漆漆的窗缝里看。上了封条的总是死得不明磊,看了反倒沾惹她晦气。反正那小丫头命里硬,在吊死了三十多个宫妃的乾西所都能活,这里头再闹也就两个,碍不着她甚么。低矮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