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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便出现一个素雅却不失跳跃的豆蔻少女。这件件丝绸摸在手里,又滑又软,哪儿是从前打满补丁的麻布小短袄、破了动的虎皮小裙子能比的。不得了了,大事不好了。这一觉睡得她到了个奇怪的地方,再也不是风餐露宿,以天未盖地为庐的要饭山神,成了个捧在手心怕摔着的郡主,更了不得的是,这里的丫鬟居然比她的审美素养高出几座堂庭山。美得很,美得很,笑眯眯地看着镜子,却又不想喜形于色,于是刻意正了正脸色,“不错。”饶是这样,立在身后两侧的丫鬟还是不住啧啧称赞,“子婵jiejie真能干。”“不早了,郡主快去给夫人请安。”抬腿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却顿了顿,一左一右两个回廊,各自向前方蜿蜒而去,两边还各开几个半月门,她这匆匆到哪儿去请安呢?转眼一扫,八仙桌上还有一叠子红枣香酿小米糕,是方才一个丫鬟端来让她先垫垫肚子用的。那会儿她正对这环境有些狐疑,秉承了多年来的原则——不明物坚决不吃,要饿死的情况除外。于是指指那碟子,懒洋洋地道:“不知道娘亲大早饿了没有,你先把这个端去。”小丫头面露疑惑,却又不能说个不字,单手拿起那个碟子,又觉得样子不大庄重,两手交叠,恭恭敬敬地托着小碟子出了门。“慢些走,别摔了。”在后头吩咐着,刚轻快起来的步子即刻又压了下来,盼晴便慢悠悠跟在后头,心里暗自陶醉,机灵如我,机灵如我。☆、一觉睡到尘世间(二)娘亲。刚刚叫出口的时候,有半点陌生,继而是半点失落。一万年了,她没有开口再叫过这个词,心里竟有些期待。这问安的路真是漫长,往左走上回廊,左拐出一个半月门,庭中垂丝海棠已过了花季,绿绿一片,好生落寞,穿过庭中卵石小路,硌得脚生疼。又到了一片湖泊,心中窃喜,富贵之家啊,家里圈个湖,又能游泳又能钓鱼,真真是富贵之家,当真是会享受。湖泊之中,巴掌大的莲叶羞涩地飘在水面,矮在淡淡的雾气之中。过了这片湖,走进一个只种着女贞冬青的院子,同外面繁盛的花园截然不同,娘亲也未免太素了些。“郡主给夫人请安。”堂上坐着位着墨色宽袍的妇人,一脸清心寡欲,手中佛珠转动,口中喃喃,压根没把进门行礼的盼晴放在眼里。随口一句,“好孩子,去吧。”她便被打发出来,枉她跋山涉水来看她。心中没有失望,却又些小小的庆幸,原来,她害怕这万一是位慈爱的娘亲,若是在这奇怪的地方,她惯意了这个本就虚无娘亲的温柔,往后怎么重回那些孤独的岁月?“郡主用过早膳,便快快进宫去陪公主罢,今天头一次见老师,迟了总不太好。”难怪子婵是贴身丫鬟,提示总来得恰到好处。“我爹呢?”试探地问问她。“上朝去了。”她跟在边上,轻轻地说:“世子去校场了。”深得主子的心,恨不得给她鼓掌,这么说来她还有个兄弟。“今天几个人去公主那儿来着?”她不厌其烦,“就郡主一个呀,普天之下,哪还有能和盼晴郡主相提并论的呀。”“今天老师是什么人?”“颜太师的长子,翰林学士颜大人。”她答得干干脆脆,言之凿凿,盼晴心生惭愧,怎的一个丫鬟都比她管事得多,她怎的什么都不知道,要在这儿临时抱佛脚。仰头看天,天上白云朵朵,心里暗暗念个诀,先还有风吹着那云在动,这下可好,一动也不动。低头瞥见假山边上一簇绣球花,轻轻一个响指,本想燃起熊熊大火,却见得叶尖似被骄阳灼了下,微微变黄发卷。心一下子透凉透凉的,她的神力都上哪里去了?进到屋子里,大白兀自伏在一张雕花春凳上,闲得无聊又开始打瞌睡。心又咯噔一下,一头那么大的雪虎,给变成了只好吃懒做的黑猫。妖船啊妖船,岂不是把所有的上神仙人加灵兽都往相反的方向变?盼晴望了望镜子里面容姣好的自己,心里一阵凄楚,她的样子难道也恰恰相反?唯一的欣慰之处是早膳,不知道比从前在山里饱一顿饥一顿的好多少倍,天天有得吃,谁还求爷爷拜奶奶地让他们进贡,若是能从这儿拐个厨子回去,求着她收贡品她都要两眼望天,更别提还得给他们讲故事了。饱餐一顿,上了门口一顶镶金带银的轿子,肚子圆得都快坐不下来了。心里有些打鼓,跟着老师学习?这一万年来就忙着打妖怪等天雷了,学习是个什么玩意儿?若是一个人学倒也还好,可她还得陪着公主学,倘若她比自己又好出几座堂庭山来,叫她可如何是好?若是丢了人,那个转着佛珠的娘亲会不会翻脸变夜叉?偷偷撩开轿子边的帘子,好生宏伟!层层叠叠琉璃瓦,遮天蔽日金飞檐,勾连搭顶如浪涛,卷棚悬山独自立。轿子停在一片蜂飞蝶舞的花园中,仔细一看,花团簇拥之中,一座亭子般的三层小楼,细致精巧。被子婵扶着下了轿,掩嘴打了个饱嗝,总算是舒畅了些。才刚踏进小楼,里头传出一声,“盼晴,你个死丫头怎么才来。”一个看着眼熟的少女从里头扭了出来,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美得很,美得很,还有个公主拿她当朋友。一盏鸡翅木屏风,锦绣满屏,凤穿牡丹、牡丹凝露各一盏,左右展开去,透过素白的丝绸,隐隐见到对面坐着个男子。“既是第一天教课,微臣想先和公主、郡主来个游戏,也好熟络熟络,可好?”一口一个微臣,发出的声音不过十七八的少年郎。头一天上课,正做好沉闷无趣的准备,他一说游戏,盼晴还没来得及兴奋,公主倒先行欢呼雀跃,隔着屏风张牙舞爪好一顿扭动腰肢,反正老师坐在明处,尚且只能瞧见个轮廓,她俩这一头的光景,他是半点窥不得。待到她扭够了、舞够了,才平静下来,清了清嗓子,“颜大人,请说一说游戏规则。”姣好的面容,冲盼晴撇嘴一笑,挤了挤眼,凑到屏风上,想透过细密的针脚,一窥对面先生容颜,哪里还有半点声音里的威严。不过也难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虽是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成日能见的男子却都是自家人或是下人,来的别说是颜翰林,就是个猪倌,也是极新鲜的。再说说这颜大人,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十一岁上头已经能写得一手好骈文,流畅的行文、瑰丽的辞藻,有次连爹爹回来都不住地称赞,当然这称赞盼晴全然没有印象,都是丫鬟子婵在进宫的路上给她絮叨的,有这样一个丫鬟,可顶得上十个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