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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坐下来。背倚着一棵柳树,眼前,是寂寂流动的河水。碧草青青,湖光山色,鸟鸣虫飞,一派生机盎然。岳亦楚知觉有些恍惚。如此美景,倒是从前一直没留意过。这个世界,自己所在的世界,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充斥着诸多无奈和孤寂的。自己,哪有什么权利享受。倦意涌上,岳亦楚就这样靠着树干睡着了。“殿下,我们还要这样子走多久啊?”收拾东西的时候,蝶梦问道。“我不是说过吗,”漆夜琏道,“到离国为止。”“为了那个小子吗?”漆夜琏笑笑:“怎么可能。”他看了一眼红裳,发现红裳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只是想完成父皇交给我的任务,不是吗?”漆夜琏道。蝶梦撅起嘴喃喃道:“真想不通,那个人类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的?”漆夜琏挑眉,“我想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蝶梦浑身一哆嗦,突然想起。在岳亦楚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路途中,马车上,只要少年有精神,他就会嬉皮笑脸地找蝶梦和红裳聊天,结果是被蝶梦打回车厢里睡觉。有什么好的……脑中浮现那堪称绝色的面孔,如阳光一般的笑容。鬼族是很少见到阳光的,但是少女从岳亦楚的笑容中,感受到那珍贵的温暖。暖到,少女心里一直不肯承认那温度来自一个渺小的人类。“其实……也蛮不错的吧……”少女如是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她连忙捂住嘴,并下意识地抬头想观察一下自己主子的脸色。结果发现,身旁只有红裳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她的太子殿下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漆夜琏在两千年漫长的岁月中,曾无时无刻不会想起那个人。本是带着悔恨的回想,有时会令自己想起一些温暖的时刻。那个在自己漫长生命中出现仅一瞬的人,注定会占据自己之后漫长生命的全部。虽然,只是回忆。当另一个渺小的生命出现在自己眼睛里,他还是坐以待毙,任由他消失吗?漆夜琏想不出答案。树下的少年苍白,脆弱地如同枝干上的柳条,风一吹,便会随风而去。鬼族太子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当他将青浅寄放在自己好友月瑶的住处,将近六个月没有再见面。当他回到凤然居的时候,看到的,是他孤独脆弱的睡脸。心中隐隐抽动。也许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放不下他了吧?如今,面前的人族少年有着和浅一样的面孔,却奈何不住老天对自己的审判,如同洪流中一只苦苦挣扎的蚂蚁,拼尽了气力和生命,只是想向随意摆布自己的命运示威。漆夜琏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年与自己的浅有着多么大的不同。浅的世界里,只有漆夜琏自己,他的快乐,欢笑,统统围绕着自己,似乎连自己的生命,都是为自己而存在的。而岳亦楚,这个人族少年,让漆夜琏想到人族的一种娱乐——烟花,燃烧自己,努力冲上天空,只为在燃尽自己的刹那,将最美的颜色展示给世人。完完全全的为自我而生,为自我而亡。一个是洁净的琉璃,可望而不可求的梦幻;一个是耀眼的彩光,温暖却抓不住的热度。——心中空出来的地方,还会有补救的可能吗?漆夜琏隐隐之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没有出现在横尸遍野的东海古战场,没有出现在父皇威严而又带有阴戾的话语中,更没有,出现在自己杀死青浅的那一刻。平生头一次,漆夜琏不想看到死亡。“哎,殿下,您这是要……?”蝶梦看着漆夜琏抱着少年走近,不由奇怪道。岳亦楚这次,没有因为声响或是晃动而惊醒,仍然昏睡着,脸埋在漆夜琏肩膀,很安心的,让人有一种错觉,觉得这才是他最终的归宿。“我带他先走一步,你们到下一个镇子上去找我吧!”漆夜琏说着,抱着少年的身形消失在和煦的微风中。第九话“公子,这位小公子实在是……不宜再劳累了……”苍老的大夫战战兢兢道。沙水镇一家客栈上房,环境清幽,装饰典雅,却盖不住满室压抑的气氛。靠墙的红木榻上,有人安静睡着。白皙的手轻搭在胸前,露出纤细的手腕,胸口缓缓起伏,散乱的长发,铺得榻上几乎到处都是,下巴很尖,似桃花般大小的唇一片青白,毫无血色,小巧的鼻子,发出均匀的呼吸,睫毛很长,紧闭了眼,在眼下投了阴影,细长的眉毛微微蹙着。是个少年,面目比少女美丽,沉睡中的一副病容,却是更加惹人怜惜。漆夜琏坐在桌边,斜眼看着垂汗的老大夫。这大夫一定是已经看出岳亦楚不能活多久,却不敢实说。“大夫,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没说的,我也知道。我现在问你的是,有没有缓解的办法。”漆夜琏严肃道。“缓解的办法……”老大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除了多休息……”“这样……”漆夜琏沉思。“老夫还可以开个安神的方子,药性不强,但是可以让病人睡熟一些。”“有劳大夫了。”漆夜琏整个过程没有变过表情,但浑身散发出的威严之气,早就让老大夫站不住脚。床上的人发出微微的声音,漆夜琏一惊,连忙起身走到榻前。昏睡的少年果然嘴里不知呢喃些什么。刚才难道是我听错了?漆夜琏心想,明明听到他在叫“琏”……岳亦楚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漆夜琏坐在床边沉思的表情。“漆夜琏……这是哪里?”少年道。漆夜琏缓过神来,看着岳亦楚。“沙水镇。”“咦,这么快?不是说还要两天才到吗?”岳亦楚摇摇晃晃坐起身道。总不能说是自己用移行法带他来的吧……“……”漆夜琏头一次不知该怎么面对岳亦楚。岳亦楚鄙夷道:“你傻啦?”“……先不说这个,喝药吧……”漆夜琏尽量把声音放温柔道。岳亦楚一愣,接着是更深的鄙夷:“我喝药没用的。你要是好心,就快点把我送离国去。”漆夜琏心中苦笑,端起碗向他嘴边送,却被少年躲开。“安眠药,我不喝。”“为什么?”“我要是喝了,被谁卖了都不知道。”“你看我像坏人吗?”“不像。”“这就对了。”“像恶人。”“……”岳亦楚掀了被子下床:“好了好了,我醒了,咱们出发吧!”“等等,干嘛这么急?”“走了这么长时间,连郑国的地界都没出去,你还好意思说不着急?”我当然不着急……漆夜琏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