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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立了二十余年都不愿退位,是打定主意要坐死龙椅。他这么想的,可太子愿意吗?辛弈抬手抱住柏九的手,一头栽进卷宗里,叹息道:“管他呢。”柏九轻搔着他后颈,道:“今儿就到这儿吧。”辛弈嗯声,听着外边竟又传了雨声,立刻抬头道:“江塘又要淹了。”柏九敲了他的额,笑道:“乱讲。”辛弈也笑了,两人自转去别的话题不提。只说晚上息了灯后,柏九忽地做了个梦。梦回他年少才下山游历那会,还是个病秧子,头一回出门。有个人与他同行,两人到北阳。那人去牵马,他在路边见一个长得秀丽俊俏的小少年夺了只草编蚱蜢在前边跑,后边跟着个哭哭啼啼皱成一团的小结巴,一路喊着“三、三哥”。他那会是最瘦弱的时候,衣衫在肩头都怕压坏了身。因久在屋里,揣着病气也不常笑。只看着那小结巴可怜兮兮的样子,顺手在路边抽了草,胡乱编了只东西塞给这吵人烦的小结巴。递出去的手干瘦青白,人也阴沉。不记得这小结巴有没有被他吓哭,只记得牵马回来的人还没到跟前,小结巴像看见娘似的飞奔过去,抱住那人的白衫一顿眼泪鼻涕的招呼。原先跑的远的小少年也绕回来,背着手老实的跟猫似的。那人从来都是握笔弄墨的手给小结巴擦了脸,将小结巴抱起来哄。后边策马来了个器宇轩昂的男人,过来从那人手里接过小结巴抱上肩头,垂手为那人撩开耳边发。那一瞬温柔情深的超越周遭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心下竟没因这二人的关系生出惊涛骇浪,反是生出种羡慕来。那人向他颔首,男人朝他望来。他折了根草,漫不经心的咬在嘴里,少年意气不肯面上露出一分一毫的渴羡,只用眼高于顶的狂妄来草率遮掩。那时候他羡慕那人有家能归,羡慕那人兄弟双亲,甚至连那人不可言说的隐秘□□也羡慕。他羡慕那人一切,直到五十一年的大雪。柏九醒过来,眉心有些疼,他怀里还抱着辛弈。垂头一看辛弈睡得微酣,黏在他怀里安然。柏九抚了抚他的鬓,心里终于停了忐忑,满是满载的溢出暖意,将他冰冷的胸腔暖回生机。柏九凑近低暧的叫他的名字,辛弈睡得七荤八素,却一直哼声应着。柏九含住他唇角好一番侵略,辛弈半梦半醒的回应。柏九这才满足,抱着人不松。他渴求的不过是注生一意,羡慕的不过是人间烟火。这两样老天从没给过他,唯有辛弈,才算是心意,才抵得过千山万水。只可惜辛弈睡着了,何事也不知,错过了能讨一番往事的时候。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这章似乎暴露了什么...☆、归京又几日,辛弈晨起出门,一眼竟是白皑覆阶,他一愣,飞雪掠颈时才惊觉下雪了。一瞬之间竟先缩了缩,身上的大氅绒围温热擦颈,让他渐渐放松了身。虽又一冬,他却已经不在平王府的马棚里挨冻了。辛弈束上前扣,转廊下如常往马场去。曲老早就嘱咐人一大早将地方打扫收拾了,辛弈照旧在廊外站着候。今日蒙辰来得也早,应是见了雪也能料得辛弈不会偷懒。果见世子爷站在雪里呼着团气,眼望灰苍,却没像一往转来恭恭敬敬叫声蒙叔。蒙辰停步随他目光一望,看见府院上空旋了只隼。蒙辰一愕,道:“谁人在京中养隼?”猛禽如今多喂养于猎户之手,最擅此道的是大苑,阿尔斯楞在迦南山就养有数只海东青。像这种白隼,北阳军中都不见几只,放在莺莺燕燕的京都,难免叫人惊愕。辛弈眸随隼动,看那白隼在上空俯瞰翻飞,转眼消失在苍雪楼檐,道:“许是哪位讨来玩儿的。”说罢状似不在意,对蒙辰笑道:“蒙叔。”蒙辰常在军中行走,对大苑的猛禽十分上心,故而目光还纠在那看不见的白隼上,对辛弈道:“既能纵容它在京都上空,恐怕饲主地位不低。我在军中见大苑驯养的猛禽多做警防和辅助之用,这只虽不知行不行,但世子爷还是留心为妙。”辛弈颔首应了,“蒙叔说得是。”两人方往老地方走。蒙辰道:“世子爷没有刀,空手接白刃也不是办法。我已给吉白樾传了信,他道王爷的刀虽被宫中收了去,但大公子的尚在,若是世子爷觉得行,他就差人将刀送来。世子爷意下如何?”辛弈步微滞,摇头道:“我学艺不精,岂能碰大哥的刀。”辛靖的刀名为“天道”,正谓“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只可惜名意透彻,身却未退。陨落宛泽之间,如今读来颇余惆怅。“世子。”蒙辰忽然停步,侧头看他,“当年王妃骨灰呈门,上津仇德畏惧猜疑拒不接回。王妃如今深困宫门,公子含恨宛泽,这笔账整个离津都记得。”辛弈缓慢前行几步,在白茫茫中背对蒙辰,没说话。“北阳三十万散兵屯津,却都是心向世子。只要世子回归北阳,只须振臂一呼,何愁不能封地为王?”蒙辰握紧刀柄,仰头看大雪飞扬,平了的心绪翻滚,只觉得这京都大雪像是要将人和往都一并埋藏盖住,消化殆尽似的。他见辛弈沉默,便微提了声音,道:“世子爷只要在北阳,还怕这个皇帝老儿吗?他如今朝堂纷乱,太子深谋,能不能活过年头都难预料。我们有兵有粮坐镇北境,大苑虎视眈眈,太子也休想牵制!只要世子接封归王,北阳与京都大可不在来往,待到大苑异动,天下兵马重权倾手世子手中,谁人敢在说王爷当年一句不是?接王妃回家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世子,世子难道就不想报仇吗?”这个仇字蒙辰念的切齿,显然是恨京都多年,又不能如吉白樾一般隐忍如常,与辛弈近月相处,如今只想一吐为快。正说得是心潮澎湃时,却听前边辛弈笑出声,甚至抖动了肩头。“蒙辰。”辛弈回首,“你们要个什么样的报仇?是将龙椅上的那位抽筋拔骨,还是要我翻覆天下搅动安宁。”他笑的眼角发红,眼中发狠,“我父亲一生驻守北境,求得正是忠君,我兄长们皆断魂去,求得正是安宁。这个仇我该如何报?杀皇帝是驳逆父亲一世坚定,翻风云是推兄长一世心血,我该杀谁?能杀谁?”蒙辰愕然,道:“可是皇帝——”“他于我父亲为君为父,我纵然心中千百歹毒,也断然驳不了这个义。”辛弈冷笑,“北阳军于燕王手,父亲兄弟发誓镇国为民。我大哥纵知血海深仇,也要提刀上阵身保大岚。你以为他动不了平王吗?当年他若打开北境放任大苑铁骑入山,今日管他皇帝太子、大岚芸生,只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