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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其峰完全给小徒儿绕了进去,欢天喜地拿过篮子,对安若然作个得意眼色,推门进了寒碧阁。小灵飞哭丧着脸:“……”安若然轻叹扶额:“……”兴许是要训练徒弟带娃的专业技巧,往后几年,霍其峰每次回谷都带着一个小孩——明启十七年,小天拖着霍其峰衣尾走过栈道,吵闹得几乎使安若然以为是新春喜节;明启十八年,大牛甫进忘忧谷便乱冲直撞进了寒碧阁,以一种“老子要在这里划地为王”的眼神盯着雅阁的主人;明启十九年,安若然松了一口气,起码这次来的是一个叫晴晴的娇小女孩,浅浅一笑,便直令整个寒碧阁都如沐春风。听师父所言,这几个孩子都是在战乱失了双亲,在他游历漠北的时候碰巧遇见,便心血来潮捡了回来。出奇的是,他没打算再多收三个孩子为徒,只将他们交托在谷内,继续故我、四海云游,一年间大半时间都不见影踪。——其实,师父是想回到忘忧谷时、有多些孩子来陪着他吧﹖安若然早习惯了霍其峰的心血来潮,对三个孩子也是疼爱有加。但自从修习御剑七式,他的起居便只在寒碧阁,就连小灵飞所住的清风居也是少去,照料小不点的责任、竟是落到自己那小师弟身上。白灵飞每天领着小不点们,在竹林外等他练完剑出来,再一起去谷中栈道眺望西边日落。时光悄然流走,三个小不点黏着灵飞、便像当年小师弟黏着他一样。在他闭关练功之时,灵飞便带着他们在谷里打猎采果、听蝉玩水,然后再弄一顿丰盛饭菜、等着自己过来栈道找他。每天与小师弟并肩看着落霞,安若然便是一天比一天的惊讶:立在暮色里的那道身影,慢慢长至及得上自己肩膊的高度。他还是那般专注看自己,却是愈来愈明净纯白,即使映衬天地壮景,仍使人一看便移不开目光。白云山绝顶雾气紊绕,半山云海尽染耀目金光。“到底山下是什么样子﹖”白灵飞似是想看穿那重翻滚的雾浪,“我们拜师立誓时说的天下、师父周游逍遥的天地,我们都没有看过啊……”剑试天下、剑平天下、剑救天下——然则居于象牙塔中,未曾历练过何为天下,又如何能心怀苍生、当得起御剑弟子之名﹖“那个天下,是许多人的梦。”安若然眸里隐隐有些变化,“我们的梦却只能困在这里。”“师兄﹖”白灵飞转首望他,忽然展颜而笑:“你前阵子送我的琴谱,我昨天练好了,待会吃过饭,我来寒碧阁为你奏曲子吧。”“来奏曲是可以,但师父回来时你千万别说漏了嘴才好。”白灵飞看了看在栈道另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不点,佻皮的对安若然眨眨眼,忽然拔出了腰间佩剑,便在夕照下纵腾翻飞。——御剑门内功分阴阳两路,安若然习阳、白灵飞习阴,这路“凝丝缚”便相当于“千钧扫”,是上窥御剑七式前的最后关口。霍其峰是前代唯一的御剑弟子,只习极阳一门,故他对内功路子相同的安若然常以奇法指点,却极少过问白灵飞的武功修为。当时自己靠霍其峰于竹林悟道,才跨过“千钧扫”的巨障,而灵飞……竟是轻易便驾驭了此关。师父会任他自由修练,原是早看出他天资惊人、能成就本门前所未有的高度么﹖蓦然一声低呼,栈道上几近御风而去的身影稍稍一滞,直往谷下云端坠下去﹗安若然脸色霍然转白,提气纵身、解下衣带往下甩,迅疾卷住他手腕﹗安若然运足真劲贯注衣带,拼命往下方大喊:“上来﹗”白灵飞咬紧下唇,将剑插/进山崖石间,借足点剑柄之力腾身,终成功被安若然扯回栈道上。“没伤到吧﹖”安若然将师弟全身都巡看了遍,见他淡笑摇头,才算放下心头大石,用力敲了敲白灵飞额头:“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每次总要我担心你。”为安全计,他在栈道上紧抱着师弟,生怕他再摔下去。黄昏下,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几乎依偎在一起,彼此交换着鼻息,眸光交迭在咫尺之间。微光投在白灵飞的轮廊上,在他下眼睑留了一道浓重的阴影。看着白灵飞的眉目唇角,安若然的呼吸竟然开始紊乱。“没事的,就算下面是万丈深渊,只要有师兄在……我死也不怕。”——已经记不清是从何而生、因何而起。对师兄那份情感,曾经以为是简单的敬重之情而已,但心中浓烈的念欲,却是随年岁暗自滋生。如白纸般的他,第一次尝到情的滋味,犹如心里被种了一朵带刺的蔷薇——那是世俗所不容的禁忌,日比一日往外攀展生长,他每天把它按下去、最后却扎破自己双手。“傻瓜。”安若然站直了身,将腰带重新索紧。“如果是我掉下去,难不成你也要赔掉自己来救我了﹖”“师兄出了事,我怎么能不救﹖”——师兄。没错,他们之间,始终是师兄弟的身份。日落西山,天边逐渐黯了颜色,掩去白灵飞唇边一丝苦涩笑容。安若然拽住他从栈道下来,小不点在远处对他们挥手。行走之间,安若然忽然回头一看,果见白灵飞左脚一拐一拐,只是强忍着痛不作声而已。——肯定是刚才摔下去时扭伤的,傻小子不说、还真打算这么走回去啊﹖安若然又好气又好笑,睨着师弟伤了的脚踝,拍拍他额头低道:“就说吧,傻到透顶,又不好好疼惜自己。”他蹲下身,一口气便背上白灵飞:“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啊……”黄昏拖出了五个高矮不一的影子,在嬉笑打闹里渐渐远去。最后一抹红霞,终于消失于地平线。安若然厚实肩背上的温度,隔着外衣直传到心坎。白灵飞双手环紧了他,悄然的笑了。那是他在忘忧谷的日子里,最缠绵凄美的日落。“今天晚上别弹琴了,我来清风居替你上药,你这个样子,要每日敷药才能好的。”“嗯。”“这几天让小天他们自己晃悠、也不要练剑了,万一你再摔了右腿怎办﹖”“……嗯。”“小飞。”“嗯﹖”安若然蓦地侧过头,跟心不在焉的白灵飞恰恰碰到了唇。蜻蜓点水般的碰触,安若然僵了一僵,而白灵飞瞬即止了心跳。纯若初雪的白纸,终于被情狠狠染了一地。安若然笑了一笑,离开了白灵飞的脸庞。依偎的人影在灌木丛旁停了下来。“你是历来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