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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仍不肯放过我?”薛老怪张了张嘴,却临时想到什么,没再说话。平九收回视线,看着前方,道,“因为他时至今日仍以为我是这天下最后一个伏人的血脉。四年前他逼我至绝路,是因为我的血有用,四年后他这般纠缠,还是因为我的血有用。我了解辰昱,禁军虎符这样大的势力,若放任其流失在外,绝不是他的作为。”停顿片刻,平九神色冷静的开了口,“可你我都知道,我的血对他没有用。”幼时那浓郁到发腥的草药味仿佛一闭眼就还在眼前。平九道。“因为我不是伏人。”第60章第60章第六十章时隔这么多年,薛事安没想到平九还会自愿提起旧事。他还以为平九就打算这样一辈子了。要陆秋鸿亲口承认他不是伏人,这句话的分量没有人比薛事安更清楚,所以就冲着平九能说出口,薛事安想,那就爱干嘛干嘛吧。无论是对于曾经陆一品做的事,还是瑞王辰昱做的事,这句话一出来,至少代表着平九已经在开始想办法让自己走出去。这就是个好兆头,总好过年纪轻轻的就整天学个老头一样隐姓埋名,活也没有个正经八经的活法。薛事安觉得他这两年也是cao碎了心了。而对于平九而言,他自己心里清楚。早在陆一品去世的第二年,平九为了找回下山失踪的陆明潇,无意间打听到了几十年前的江湖秘辛,一场令人振聋发聩的灾难便开始了。至今为止震颤了七年,也该停了。当年辰始祖在位,神机门被朝廷遣散之前,曾有一部记名册子,册子上记录了当年现存所有伏人的名字,宗脉,家庭成员,其中甚至包括了有孕在身但尚未出生的孩子。伏人治国时崇尚药理,伏人的子女自小便能辨百草,后来被辰始祖圈禁在神机门沦为辰家御用的血药引子后,仍会有一部分伏人在神机门中做一些研磨草药,记账打扫这类的下等奴才做的活。曾经的陆一品便是在神机门做事的一类人,他原先的姓名已经无法考究,伏人亡国时陆一品年幼尚且不记事,在神机门长大后,与同是伏人的妻子相爱,孕有一子,孩子即将临盆时却迎来辰始祖驾崩的消息。这对于所有活着的伏人都是一个噩耗,因为辰始祖生前最后一道圣旨,就是要杀光记名在册的所有伏人。当年那场腥风血海的屠杀对外没有传出半点风声,只是陆一品与妻子有贵人相助,所以侥幸逃脱,但又因妻子体弱,颠簸半路难产离世,最终只留下先天有些不足的女儿和陆一品两个人。后来陆一品又在这位朋友的帮助下,千辛万苦摆脱了追兵,却心里始终惦记着那记名册上有自己与孩子的目列,因为知道辰始祖是这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狠毒作风,尸体不见,记名册上的名字就不会被划掉,只要记名册上还有名字,那辰始祖传下去的人皮卷轴就永远像一把利刃一样悬在陆一品和他女儿的头上。幸运的是当年逃离时陆明潇尚未出世,记名册也不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只是留了这样一个名额。所以陆一品与友人一商计,决定以防万一,用伏人古书上一个失传很久的换血法子,找人代替这一个名额。后来安顿之后,陆一品江湖游历时,偶然在闹饥荒的地方收留了一位险些饿死在流民堆里的小男孩,便给他取名叫陆秋鸿。陆秋鸿就这么被陆一品带回了平远山。换血方子是早就已经找好的,早先带陆秋鸿刚上山的那几年,因顾虑小孩体弱,并没有实施,只是等陆秋鸿的身子养实了,给他偷偷喂了点毒,再以治病为由进行换血,百种毒yao为料,辅佐数十种补药以温火煎熬,再以陆一品自己的血为引,九死一生的法子,能活下来,这一身的血便算是成了。许是命硬,还真让陆秋鸿熬出来了,自此之后陆一品待他果真如己出,教他习医,逼他练武,身体经过淬炼之后的陆秋鸿习武潜力更是完全被激发出来,再加上陆一品那些稀世补品不要钱一样的不要往他身上猛灌,陆秋鸿的修行几乎是一日千里。后来陆秋鸿江湖成名,无数请帖递到眼前,只是念着师傅的一句话,出门在外若是受伤流血,不要站在别人身边。陆秋鸿出入江湖时,也隐隐的听过伏人的传说,他虽是被陆一品换了血,但本身并不是伏人,只是勉强有了伏人血脉的特征,伏人的血有异香,但陆秋鸿的血气味更淡,并且带着一丝草药味,伏人的血能解百毒,陆秋鸿的血却只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毒性,但这其中的差别十分细微,所以即使不同,只要暴露了就不会有人怀疑他陆秋鸿伏人的身份。陆秋鸿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想清楚了,依然觉得无所谓。陆一品是伏人,这个陆秋鸿早就知道,他自小只以为是因为当年治病的缘故,师傅以血为引,才使得他的血的变得与常人不同,后来功夫长进了,人也看得开,他有把握不暴露身份,也有把握即使暴露了身份也逃得掉,索性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想走江湖的生生死死乃是常事,是伏人也罢追杀也罢,都是命中的劫数。他只是担心有朝一日身份暴露,师傅和师妹会受他牵连。师傅对他是救命之恩在先,养育之恩在后,即使为了他们,陆秋鸿也不得不小心行事。想曾几何时,陆秋鸿断了肋骨仍肯爬起来练剑,为的不过是看见那片雪地里,陆一品颇为赞赏的一个眼神。所以陆一品的死,对于当年的平九,无异于天崩地裂的一个打击。陆一品死了,陆秋鸿恨意难平,在复仇途中却无意间得知了伏人那本记名册子的存在,后来他接中了寒蛊的陆明潇回平原山,又在陆一品的书房里,找到了一张夹在书页中的古方子。那时陆秋鸿才突然明白,原来当年他不是生病。陆一品也不是为了给他治病。陆一品带他回来,养他成人,是为了给陆明潇做一个挡箭牌。他希望的是有朝一日陆秋鸿客死他乡时,那记名册上会划掉带有陆明潇的名额的那一栏。再后来,陆秋鸿割开陆明潇的手腕,以鲜血为引渡过来半个寒蛊到自己身上时,疼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想当年那么挨过多刀怎么没觉得,原来伤口可以这么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陆秋鸿早些年所有的意气风发,纵横江湖无往不利,为的不过是让他师傅骄傲。可那个人永远也不会为他骄傲。从他幼年濒死之际看见一个人向他伸出手时,陆一品就等待着他会死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