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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天子銮驾回到了京城。景曦渺坐在御辇的边上,向下伸了伸腿,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怎麽下来。相里若木探腰过来,他立刻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让相里若木抱起他,相里若木没有表情地把皇帝抱下马车,景曦渺的味道干爽而又清新,他已经很熟悉了。“皇上,回宫了。”刘公公回道,身边是两个打著宫灯的太监,远远的两溜这样的太监一直排列到宫里。景曦渺抬起头看著在黑暗中高大雄伟的宫殿,金碧辉煌,或者说──阴森可怖。相里若木沈默著行了一个礼,转身背对著皇帝离开,皇帝已经回宫了。他默默地站住脚,又回过头来,一对对宫灯随著皇帝的脚步而熄灭或是流转,景曦渺纤细矮小的身影融入皇宫那一片巨大的幽暗。“若木,你什麽时候才能来呢?”“那要什麽时候?什麽时辰什麽时间说清楚了。”“晚上也没有关系,多晚?天亮的时候也可以。”“我可以去太尉府小住吗?我已经三天没有去了。可以吗?”相里若木深吸了一口气,每一次要离开皇宫的时候,皇上都会给他这些废话,这一次没有了,反而很难习惯。太尉府里送进来的奏折军报足足有半车。相里若木叹了口气,蛮族这一次进攻实在是来得很是迅猛,和亲能够维持的和平周期越来越短,帝国也不可能一直靠送女人过活,相里若木恼火至极。随手翻开一份军队的奏报,夹著戍边的将军孟发参奏西源州太守吴鸣宇的折子。这个吴鸣宇曾经刺杀过太尉,效忠皇上的一个耿直之人,必然不会事事逢迎一个将军。相里若木看折子看得怒火中烧,整个挨著北疆的边界,只有狭长难守的西源州没有丢一个县,戍边的将军还有脸参这个太守。“拟旨申斥所有参奏吴鸣宇的将军,就直接说,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还有脸指责地方官员。”相里若木怒火中烧。一边拟旨的侍郎慌忙起草。“太尉,孟发是太尉府出去的老人儿了,太尉根本不调查就直接下旨申斥,这样不会寒了他的心麽?”李允之在旁边说。“允之,在我朝,只听说武将弹压文臣,你什麽时候听说过有文官欺负得了武官的?”相里若木语气和缓了不少。李允之顿了一下,也醒悟过来,“确实如此,可是,戍边的将军干系重大,太尉就算被人说成护短也该给他个面子。”“如今天下尽在我的掌中,我该护谁的短呢?吴鸣宇是我看中了的太守,很有谋略才干,那几个戍边的将军平日是什麽习气我不是不知道,眼看北疆犯边的日子就快不远了,再不整治……”相里若木的话没有说完,他看著桌上的一堆公文。自己被这些东西拖住太久了,军队的事情没有那麽多时间和精力亲自处理,不放心得很。因为自己把持朝政,朝廷里那些能干的老文臣要麽告老还乡要麽就告病高卧在家,总之就是不肯出来帮他。朝中的文官多半是趋炎附势的庸才。新科才刚刚开,就算取了几个能人,可是都太年轻,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只能慢慢地观察他们的才干,现如今想立刻找出哪些是真正能为自己分忧的能人,哪些是纸上谈兵的草包,也嫌太急了些。只得慢慢的来。可是边患又不能等,自己真该早点亲往边境上去,不然这些飞扬跋扈不肯跟地方官协作的将领早晚会出事。相里若木想著这些事,免不了来回踱步,想起景曦渺又添了些烦乱。如果自己离开京城,毓江王一定会趁机来个清君侧,进逼京城,景曦渺不是死在自己的手里就是会死在毓江王的手里;现在的国库和兵源恐怕都不能支持腹背受敌的太尉军队,总而言之,自己离开京城,而京城没有值得信任又有才干的人来主持大局是不行的。自己若待在京城,又著实不放心北疆那些蛮子,何况景曦渺现在糊里糊涂的模样又著实让他无法离开。半夜三更的进宫,这只怕是本朝太尉的一大习惯了。相里若木自嘲地想想,走进皇帝寝宫的时候放轻了脚步,“睡得好吗?”刘公公一回头见是太尉,笑著打招呼,“还没睡呢,太尉您这麽晚还过来了。”第42章皇帝的宫殿不一定那麽适合人去居住,相里若木常常这样想,他在柱子边停了一会,看著皇帝住的地方。房子太高,当然,这里是宫殿,床也太大,看起来冰冷得很,景曦渺坐在上面显得更小,而且无依无靠。即使用棉被把自己从头盖住也仍旧如此。宫灯并不会比寻常百姓家的灯火更亮,也只能照亮小小的一块,与昏黄相连的是幽暗的穹顶,夜里看不到雕饰的繁华,只有没有星辰的黑暗而已。“曦渺,”相里若木轻轻地唤他。他放下被子,茫然地四顾,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斜靠在柱子上,担忧地看著自己,什麽时候你竟然这样专注地看我一个人了?景曦渺模模糊糊地想,他的思维有点混乱。他对这个男人很熟悉,无论是俊美冷郁的面孔,还是修长健美的身体,甚至──不著衣服时的身体和温度。他离自己有点距离,为什麽呢?靠在柱子上,脸上有一点痛苦,他的腰间悬著剑,举止也很干练迅捷,景曦渺脑海中回忆起他舞剑时的模样,他很想看看。“无论多晚,最後处理完政事军务的时候,都要到这里来,这是你从前的要求,你不记得了吗?”相里若木说得景曦渺一惊,原来自己还是在不觉中跟他提了很多要求的。“要你来,”景曦渺不知道如何措辞,“要你来……看著我睡觉吗?”他看著相里若木。那个男人似乎叹了口气,“看你今天是想要怎麽样呢?”“你对我这麽温柔哦,”景曦渺抱著自己的膝盖,相里若木觉得脸上一阵烧热,景曦渺接著说,“是因为我病了吗?”“你也不怎麽糊涂啊,还是跟以前一样精明,”相里若木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景曦渺没太听清楚,向前探了探头。“我不想睡觉,我想下棋。”景曦渺说。下棋?这都快四更天了,相里若木就是很累了才会靠在柱子上跟景曦渺说话,他已经两三天没合眼,可是景曦渺看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的,确实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好吧,”相里若木点点头,今天自己的情绪的确低落到连起个异议都没有兴致的地步,而且景曦渺竟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违逆景曦渺。太监们把刻著棋盘的小几摆在床榻上,相里若木也坐了上去,真有些累了。景曦渺专心地看著棋盘,也是,以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