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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顾周氏只能重重叹息,突出一口浊气,然后点点头。第二日祯娘就被叫到了安乐堂——这也没什么,这些日子她常常在安乐堂一呆就是一日。要么顾周氏一些主母教导,要么就是要她一起挑选嫁妆。只是这一回不同,顾周氏让她直接去了卧室,里头只远远在门口站着几个丫鬟,与往常迥异。等到祯娘请安过,顾周氏却让她近前到自己那张拔步床床沿上坐着,道:“你到床里头那第二格抽屉里把里头东西拿出来,我有事情与你细说。”祯娘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依言做了,摸出一个玉色包袱来——祯娘抱出来,一下知道应该是书籍图画之类。这些越发奇了,要知道祯娘虽然爱这些,顾周氏却是不通,因此两人从来没说过这些。见祯娘拿出东西来,顾周氏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自打开这个看一看,这些,这些,你迟早要知的,不必羞。”祯娘只把包袱放在床上打开,见里头散落出两三本册子,四五个卷轴来。开头还不知是什么,直到随手翻开最上头一本,果然见两个人赤条条纠缠,旁边有‘第五图法曲献仙音’的字样,下头是一阕‘花满雕栏,春坐玉院,乐奏九成将倦。口品洞箫,手摩花钹,不数风笙龙管。细细吹,轻轻点,各风情无限。情无限,毕竟是雨偏云半,怎疗得两人饥馋渴恋?鹞子翻身,方遂了一天心愿’。祯娘立刻明白这是什么营生了,饶是她胆子再大,也立刻脸色通红丢开手去了——这些自然都是春宫图了!所谓春宫图,有个‘宫’字,自然原本是皇宫里面的物件。是画作一些男男女女,供帝王皇帝参阅,这也是为了延续皇室血脉。只是如今这样东西早就流入民间,民间也有些出名的春宫画手。这些祯娘都是知道的,因此她知道春宫画这样东西,只是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罢了。如今民间只怕是城市里家家都有的,每当女儿出嫁,总有母亲携带这个教导女儿。此后还会将这个作为嫁妆的一部分放在箱笼里,这既是父母祈子的意思。也能将来在家里夹杂在各种书籍只在,因为‘聚书多惹火,此物可厌火灾也’,这也是避火图名称的由来了。顾周氏见祯娘的脸色,立刻抓住了她的手道:“这便是今日要教导你的事情了——别羞!这正是人伦大礼,若是与丈夫做,也是为了绵延子嗣。更何况但凡女子成亲嫁人了,都是要这个的。”祯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不再躲开头脸,而是由着母亲在自己面前一页页翻开画册。这里顾周氏也是松了一口气,她也怕祯娘一直不肯抬头,这样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劝说。等到后头好些了,顾周氏还在祯娘耳边细细说些其中的所谓,最后道:“我与你说的也就是这些,明日我让个知道些的嬷嬷去宝瓶轩,一点点教你——我的儿,这时候可不能羞答答的,这些事情以后你就知道重要了。”顾周氏到底不能把这些话同祯娘说透,自觉让个熟悉的嬷嬷教导祯娘应该没得错了,立刻松了一口气。带着祯娘又看过一回这些春宫图,然后才收起来。也因为这些春宫图的关系,顾周氏和祯娘总觉得有些别扭,等到吃过午饭,下午在梨花橱两人一起一个打理年节事,一个做些生活,才算是好些了。顾周氏一面料理下头事情,一面也偶尔看些祯娘,只见她在窗子底下扎花。果然就算是祯娘这样平常再难得碰剪刀针线的,到了临到出门的时候也要绣些嫁妆。要知道,即使很多东西都由着绣娘丫头代劳了,有些东西依旧是不能够的。譬如祯娘自己的盖头、给周世泽的衣服鞋脚、以及给周家近亲的见面鞋——这倒是省了,毕竟周家的亲戚都不算近。不过怕有预计外的,祯娘到底让几个丫鬟做了几双男鞋女鞋,真有个万一也能应急。不过除了这些必要的东西外,祯娘也不是真的就再不动一针一线了。大概是难得这样一直做些缝纫扎花的活计,她索性断断续续一直做了下去,倒是真的很有些大家闺秀出门之前绣嫁妆的样子了。她如今手里做的却是一个葫芦形的荷包,精精致致好容易完工。顾周氏见她收了针便问道:“这是与周家姑爷做的?与我看看样子。”只是荷包到手上她就知道不是了——上头明明是一只大鹿舔舐一只小鹿,旁边还用丝线仿佛真字一般绣出孟郊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顾周氏轻轻念出,自然晓得这是与自己的了。不知道为什么,一下眼睛酸涩,说不出话来。祯娘自己靠到了母亲肩旁,脸上有恳求的神色:“娘亲,到时候你就与我一起去山西罢。这不是他答应过的么?不用觉得他是口是心非,心里还会芥蒂,他不是那样的人。心里若真是不喜,自然会说出来,也不会凭空有这个承诺。”当初顾周氏说出自己不去山西的时候,祯娘心里是震惊奇怪的,但是她却没有说什么。这其中可能的缘故太多了,说到底祯娘也知道这样事情不是主流,或许母亲怕一些外头闲话,又或许故土难离,她觉得自己应该理解母亲自己的愿望。然而,今时今日,她终于承认自己是个更爱自己的了。明明知道母亲的愿望了,这时候还有这样的恳求。只因为她其实是依赖母亲的,她并不想同母亲分开——她想,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母女两个在一起总是好的。顾周氏是那样心爱祯娘的,她又如何舍得祯娘,况且祯娘这样的恳求。只是她动摇之后也没有改变主意,只是轻轻怀抱着女儿,道:“原来娘的祯儿都这样大了,我还记得你才这么一点点大的时候我抱着你还发愁来着,这可怎么长的大哦!却没想到小孩子见风就长,现在可不能轻易抱住你了。”顾周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祯娘小时候的事,似乎是祯娘身上的什么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般。最后却是道:“娘是舍不得你的,我原先也想着随你去太原,毕竟咱们母女两个在一起不必什么别的强?”说到这里顾周氏忽然转而道:“只是不能,我最愿意就算你好好的。你说你信周家小子,但是我不信。这些少年人未必是撒谎,只是时光会改变人的。原本的热血能变凉,原本的乌发能变白,我不愿让娘的祯儿有风险。”“唉,这就像是做生意,拿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做本钱,就是风险再低也不敢随意行动——偏偏我没得法子,只得做这桩生意!”顾周氏摸了摸祯娘的鬓发,似乎手上有些濡湿,心下是了然的。淡淡道:“我随着你出嫁算什么,外头怎么说?实在不好看的。周家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