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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是谁——每至十二月,到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四个日子,朝廷总会让钦天监测算哪一日是吉日,然后在那一日照例封印。所谓封印就是各大小衙门吧印信、关防加封条锁起,停止办公不再用印。日期定下来后要颁示天下,地方也是一体遵行。今年的吉期就是腊月二十二,直到昨日大营封闭周世泽才从那边回家。昨日晚间才到家,中间如何紧赶慢赶鸡飞狗跳不用说。总之现在他人是已经在家了,也是还好倒没有错过小年。这时候他大刀金马地往祯娘正做账的大理石桌面小圆桌旁一坐,正写账的小丫头就住了手,站起身来在一旁低头。祯娘看一眼哪里不晓得。拽着他手臂要他起身,道:“周少爷你且抬抬脚,这边正忙乱,你在这儿做不做事?”周世泽若是不动,祯娘哪里拉的动他,他其实就是顺着祯娘心意罢了。站起身后祯娘有问他:“小厮服侍你洗漱了,你是吃了早饭过来的,还是空着肚子过来的?”晓得周世泽连早饭也没吃,祯娘回头就吩咐人去厨房要早饭。然后把周世泽安置在了这暖阁炕床上,亲自与他收拾了炕桌上的小炕屏等物,道:“周少爷且安坐,一会儿就在这儿用早饭罢。”厨房里对临时要饭要点心从来拖沓,不过要的人是当家人那就另说了,只恨手脚不能更快些。大约不过一会儿就有几个人拎着食盒进来,祯娘打开来看,小描金碟儿装了顶皮饼、松花饼、白糖万寿糕、玫瑰搽穰卷儿四样点心,另外各样托荤蒸碟咸食素馔,点心汤饭,又有四十碟碗。至于酒水是没有的,祯娘不许周世泽早间饮酒,于是厨房从来不在早上上酒。这时候祯娘一样样给周世泽摆上,最后把一双牙箸儿放在他手上,道:“你就在这儿好生吃早饭,我且去忙,你不许多找些事来与我。”周世泽看的有趣,祯娘这纯是把他当小孩子一样,他明明比她大了许多,还是丈夫!不过心里却不是生气,就是觉得有意思,还觉得痒痒的——这样一来真的好像多找些事情捣乱,那样祯娘该会如何?不过看祯娘忙碌着,只是他吃早饭的时候就前后有四五拨人过来或者回事或者问主意,也没个停歇,周世泽默默把刚才心里痒痒的部分给丢开脑后。唯一想的是原来过年是一件这么忙乱的事儿,当初周mama她们是怎么料理的?周mama她们当初是如何料理的,周世泽当然一点也不知道——他又不是对这些琐碎事情感兴趣的,如果不是如今祯娘在cao办,他那里有心看一眼。往年他从大营回来,家里准备过年,他最常做的就是找个兄弟家里消遣,不然多无聊啊。这一回就不同了,虽然还是一样的事儿,看祯娘领着人做就多了百般的趣味。看了一会儿,中间偷着空,他忽然想起一事,吩咐了身边丫头一声,才与祯娘道:“昨天回来的晚,好多事情都没有安置。我这里从官府里领了今年过年的恩赏,说是皇爷发的,不过也就是个名头而已,都没出过山西府库。你看着安排罢。”祯娘也是忙昏了头了,一时还想不到朝廷做什么发银子。后头见了东西才想起来周世泽可是官员,除了俸禄外还有各样补贴来着。夏日的冰敬冬日的炭敬,逢年过节还有不同的过节事物。虽然说东西都是从本地府库里出,但也好歹有个皇恩浩荡的名头,算是皇商赐予的。祯娘第一次看到这东西,只见是一个黄布口袋,上面有个封条,有‘皇恩浩荡’四个大字。另外还有各种官印印记,一行小字说明是做什么赏银,由谁领取,谁来发放,然后就是最下面一个朱笔花押。祯娘打开黄布口袋,里面是上好官银,一共是四十两。周世泽解释道:“这还是今年九边打了胜仗,又本身富了起来有所增厚,不然只会更少。反正是个体面,你随便看用在哪儿罢。”周世泽没当过家,哪里知道四十两银子够做什么。他只知道四十两银子在祯娘的那些过年账篇子上到处都是,这才说的这样随意。这样说话倒是让旁边一个颇有身份的mama笑了,她是这府里老人了,又颇得祯娘尊重,对着周世泽也少许多忌讳。立刻就与祯娘道:“少奶奶请看,这就是咱们家的少爷了,果然是大户人家出身,不然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祯娘也是被他那不知柴米油盐的样子逗乐,只拿帕子掩了嘴,对身边的鸢尾道:“听到少爷说话了没有?嗯,我想想看,原来不是已经置办过供祖宗的祭品了,这些祭品挪到别的地方使用。祖宗的祭品就用这银子再办一回罢。”说着回头对周世泽道:“按你说的,这银子其实就是从府库里出来的,只是有个皇爷的名头。但名头也是名头,拿这个孝敬祖宗最有孝心不过。别的置办祭品,再体面能体面过这个?当是让祖宗们沾一回皇家气象,也不枉你这些年里到处打仗,却一直全须全尾。”周世泽还不说话,旁边的mama先赞过:“少奶奶这话说的正是!这样的体面真是天大的体面,家里花的钱再多也比不过这个诚心!少爷倒是该学学少奶奶行事上的老成。”后又对之前周世泽的话叹道:“少爷以后可别再小看这些皇爷发的过节银子,不只是过年有银子,还有各种节日的东西。我们家自然不等着几两银子使用,更用不着专等那些节日东西。但有好些穷官儿,若是没有这些,拿什么过节?”周世泽这些事上懒得想,刚开始还想着有钱就富过年,没钱就穷过年,谁家不是这样的。后来才想起一件事,赶忙对祯娘道:“有一件事忘记与你说了,我有几个营里的兄弟,往年都会上门一回。就是接济着过年的意思,你没拒了人家罢?”按着有钱富过年,没钱穷过年的说法,那天底下就不该有为过年苦恼的了。周世泽一下想起自己有几个营里兄弟每年过年都有一次饥荒好打,正是要撑起相应的排场,又实在拿不出。周世泽这边有家财,又没得父母管着,甚至连老婆都没得。本身又是个讲义气的,于是每年总要借一回,总之一年里头慢慢还就是了。这可比问当铺和放贷的强,至少不会被讹,也没有利息,就连催帐都没有。若不是大家都是有良心的,只怕没得还账,周世泽自己也不知道。祯娘白了周世泽一眼,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人的,连这个也不提前与我说,还好周mama和我说了一回——人家想到你新娶了老婆,若是有了顾忌,以为不能那般借钱了,那该如何?或者人来了,我有个应对不对又如何?还好中间没得纰漏,已经把银子给人送过去了。”这些闲话也不必多说,都是祯娘忙年事的时候与周世泽左一句右一句罢了。之后还一日忙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