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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塞进了近乎密不透风的车厢中。她的包里有一条米色的吊带连衣裙,收腰修身,胸前还有细巧的缀饰,看起来有几分小礼服裙的样子,那是国庆打折的时候从专柜的清仓架里淘出来的。今早出门前陆mama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带上这条裙子,她总说陆琪上班时穿的这一身杂牌西装看起来就像是卖保险的,一点儿也不合她的气质。倒也不是陆琪自己爱穿西装,要不是洋气的高楼大厦规矩多,她还宁愿天天穿球鞋和牛仔裤呢。那条裙子本是为赴约准备的,可她却没时间去换了。她也没和Mark解释自己为什么明明有事还答应要留下来帮他,光是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急匆匆地消失在了繁华夜色里。等走出公司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自己忘记要跟Mark交接桌上那堆理了一半的底稿,她原打算打电话过去道个歉,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马后炮也于事无补,犹豫来犹豫去,等进了地铁车门一关、满格信号倏忽跳空的时候,陆琪这才意识到,机会稍纵即逝,才一转眼,这控制权就又不在自己手上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七点零二分。看着手机屏幕上这硕大无比的四个数字,陆琪心头一动,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连忙解开锁屏飞快地敲下了一句句子,甚至都没多看一遍就急匆匆地按下发送键,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条已发信息旁边的那三个浅灰色的小字,心中默念着“快快快”,就连手心都有些出汗了——可是十秒钟过去、半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发送中”仍旧是“发送中”,那平时看惯到几乎被忽略的“送达”二字,此刻俨然成为了久逐不得的奇珍异宝。一直到下车前夕,她也没收到那条短信的送达通知,而在那短短的十五分钟里,等待的心情已然从忐忑焦虑变成了自欺欺人式的无所谓。不就是迟到嘛,不就是没提前知会嘛,不就是穿成了卖保险的样子嘛,不就是不靠谱嘛……那又怎么样呢?还不如把这当成是一次没准备好的面试,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被一击毙命,夹起尾巴灰溜溜地离开,从此永不再见,老死不相往来——对自己来说,如果最后真的变成这样的结果,那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损失……毕竟,今天本来就不是自己想来的嘛!这是万人相亲会的余震。陆琪原以为在自己踏出那个倒霉仓库的那一刻,这场闹剧就能划上一个休止符,可她却压根儿不曾料到,那天当自己在“三分钟约会”的场地里百无聊赖地捱着辰光时,先驱队员陆mama竟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勾搭上了另一张桌子上某位男生的家长。年轻男女无缘结识,家长们便自个儿捋袖搬砖搭桥,最终促成了今晚这顿不冷不热的邀约。“你好,我是陆琪!迟到了真不好意思……不过,我之前是给你发过消息的,不知道你收到了没……”“收到了。请坐吧。”男生的眼镜在灯下反了反光,而嘴角却一直保持着微微上扬的状态,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中究竟是没生气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在这一刻,陆琪心里忽然冒出了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这感觉却好像断了线的风筝那般,光能看见个头,却不知起源于何处。七点半的餐厅里,已然是一幅热气腾腾的光景。铁板的“滋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又慢慢吞吞地隐去,浓郁的奶香和咖喱香相互交错、随着上菜者的脚步在方桌两侧一轮又一轮地飘过,柔和的灯光亮得恰到好处,刚好将桌上的美食照得熠熠生辉,而四周不相干的面庞和背影却全都被藏在灯罩外的阴影里,轻易便隔出了一个个独立的小世界。此时此刻,陆琪对面的H先生正一丝不苟地切着面前的牛排。他下刀的时候很仔细,动作轻柔,几乎听不见刀叉和餐盘碰撞的声响,所以他的盘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不像陆琪已经粗暴地挤出了一滩rou汁。这么一比,女生的吃相与“考究”二字就彻底搭不上边了。牛排本身很嫩,切的时候如果遇上不清晰的纹理,也许要耐着性子折腾上一阵才行,而对粗放的陆琪来说,就算是抓着刀,她也只是象征性马马虎虎地划拉两下,在rou筋还藕断丝连的时候,她便会干脆利落地一低脖子,只一眨眼,那火候正好的小块红rou已经被她一把捅入口中了。H先生其实吃得很少,除了牛排之外,其他的菜他每个都只盛过一两勺便放下了餐具。不用聊很多句,陆琪就明白了,这位H先生不可能对自己有兴趣。这倒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没什么可不爽的,可是这场对话却让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挫败感,和迟到无关、和穿着无关、和外貌、条件都无关——那是另一种生活方式居高临下地鄙夷。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如果把H先生的工作叫做“工作”、生活叫做“生活”的话,那么,属于陆琪自己的那一切,工作、生活、爱好等等,大概只能叫做“过家家”吧。☆、Someonelikeyou(2)陆琪的履历其实不赖,知名高等学府毕业,职业和雇主也是名气响当当的存在,外貌不算出众但肯定不至于不顺眼,身材虽比不得女神若菲那般玲珑有致,不过要是和路人甲乙相比那也没什么可怵的。既有这样的“条件”做温床,在同事和校友圈之外,她通常还是挺自信的。如果需要给这本履历册打个分的话,满分一百,陆琪觉得自己少说也能得个八十来分。只是,这看起来光鲜的“八十分”到底又有多少真材实料呢?也许,这就跟自己在大学的期末考试里拿到八十分是同样的感觉吧。它和晦涩难懂的知识无关、和融会贯通的体系无关,只和自己背到多少提前划好的重点有关。考试结束铃一响,那些重点就像阳光下的水渍那般,很快会从大脑皮层间消失殆尽,到最后只留下试卷右上角那个鲜红的分数,以证明自己这个空空的脑袋确也曾有过学富五车的时刻。所以说,即便能躺在八十分的履历册上沾沾自喜,可是从本质上来说,她陆琪和这个世界上其他千千万万个四五六七十分的“庸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就是他们中间的一员,她不比任何人优秀。可H先生却是不同的,他不是陆琪这样的下里巴人。他用谦逊的语调问出一个个刁钻的问题,标榜出自己高大上的同时,也将陆琪那自欺欺人多年的阿Q精神给毁得彻彻底底。H先生说,他想找一位能在事业上为他提供支持的伴侣,看过陆小姐的资料之后,他认为陆小姐无疑是很理想的人选。H先生说,他想创业,他准备在开曼群岛注册一家公司。理所当然,在做跨境业务的时候一定遇到一些税务方面的问题,不知学财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