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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的去路,皮笑rou不笑道:“听闻孟家小儿是府上娇客?等他回京,我们倒想会会这位孟青天。”杨阁老虽然恼怒孟云晖自作主张,但是他历经三朝而屹立不倒,简在帝心,权势滔天,还不至于被两个外戚恐吓两下就惊慌失措,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孟云晖南下的时候,意气风发,奴仆如云。回京那天,却是意志消沉,形单影只。工部郎中和工部主事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没有对他落井下石。可底下那些小吏差役却最惯见风使舵,这些天来,他不知听到多少风言风语,人人都在等着看他会落到什么样的悲惨下场。菜市口仍旧熙熙攘攘,喧哗热闹。驴车慢慢拐进小巷子,孟云晖坐在车板上,目光扫过沿街的店铺小楼。从前他经过里弄时,路旁的人都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今天他一路走来,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到底是天子脚下,即使只是升斗小民,也懂得趋利避害,捧高踩低。杨娴贞头笼狄髻,穿夹袄布裙,领着小丫头,站在门前迎候。孟云晖说冬天回来,果然赶在落雪前回家了。驴车越来越近,杨娴贞忍不住踮起脚跟,看到憔悴落寞的孟云晖时,她的心猛地揪成一团。官人从家乡回来,没有带上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她本该庆幸的。虽然她不怕妾室和自己争宠,但当发现孟云晖真的是独自一人归来时,她心中还是免不了偷偷雀跃。可这一点庆幸和欢喜,在看到孟云晖悲怆颓丧的眼眸后,全部化为痛苦和怜惜。不管孟云晖选择汲汲钻营,还是甘于清寒,杨娴贞都会倾尽全力,帮他治理好内院家宅,让他永远没有后顾之忧。虽然她其实并不在乎孟云晖能不能平步青云,不在乎他可不可以为她挣来诰命。她只希能和丈夫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做一对人世间最平凡最庸俗的小夫妻。孟云晖不快乐,她也笑不出来。下人们沉默着搬运行李。孟云晖走到正堂前坐下,忽然道:“娴贞,你收拾好嫁妆,趁着现在我的任命还没下来,回杨家去吧。”杨娴贞猛然抬起头,眼圈通红:“官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想休了我吗?”孟云晖微微一笑,“你是杨阁老的孙女,再嫁也不难。我自身难保,何苦再拖累你。”以前,魏先生每天耳提面命,让他放弃这个,放弃那个,为了仕途,他一次次剖肝挖肺,自断臂膀。现在,魏先生死了,他的仕途之路被李绮节搅和得翻天覆地,这辈子注定要远离朝堂中心,做一个默默无闻、郁郁不得志的芝麻小吏。本该绝望疯狂的,可不知为什么,孟云晖竟然一点也不愤怒。事实上,早在魏先生死去的那一刻,他便茫然无措,失去前进的方向。仿佛一枕黄粱,醒来时,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仿佛没有任何意义,回顾从前种种,只觉意兴阑珊,索然无味。要做人上人的理想是魏先生灌输给他的,在没读书认字之前,他的理想是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所以他急着得到李绮节。事到如今,一切成空,他才找回真正的自己。“我对不住你。”孟云晖垂下眼眸,望着脚上的布鞋,是五娘子的手艺,他一直不敢穿出来,但是现在不用管那些忌讳了,“你还年轻,不该为我这个失意之人浪费青春。”杨娴贞冷笑一声,“官人太小看我了!”她昂首站在孟云晖面前,“我虽然没有读圣贤书,不会吟诗作赋,可至少懂得做人的根本道理!我们杨家女儿,岂是那等嫌贫爱富的小人?!官人不畏权贵,为民请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我是你的妻子,自当和你同甘共苦,共同进退!你若再敢提起休妻之语,我立刻去衙门击鼓鸣冤,让天下人来评评理,不是我杨氏女凉薄,是官人你看不起我!”这些话,孟云晖在北上途中,已经听过无数次。沿岸的老百姓争相为他送行,他们跪在岸边,齐声口呼孟青天,各种花朵、手帕、香包、吃食、果子,像落雨一样,飞溅在甲板上,那是老百姓们最诚挚的祝福。到达武昌府时,孟举人、五娘子和孟五叔领着孟氏族人和瑶江县其他宗族的族老,结伴到码头为他送行。母亲和父亲为他的刚直不阿感到欣慰自豪,让他不要气馁,家人永远支持他的决定。其他宗族说他不愧是瑶江县的水土养出来的俊杰,一身正气,对得起无辜枉死的百姓。孟举人勉励他,要他勿忘圣人教诲,坚持和权贵抗争。一面是上层权贵不遗余力的打压和皇上明显的厌弃,一面是老百姓们的歌功颂德。孟云晖已经麻木。但这一刻,听着娇弱温和的妻子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孟云晖忽然觉得心头发热,沉睡在心底深处的野望和抱负再次被唤醒。大丈夫在世,就算不能立功建业,也不能与草木同腐。当提三尺剑,立传世之名!做不了青云直上的人上人,何不如放开手脚,和权贵抗争,当一个青史留名的真青天呢?感觉到胸腔里跃动的热血和重新焕发的活力,孟云晖不由苦笑:三娘,这就是你给我挑的未来吗?让我不得不踏进你的陷阱里,剪除所有羽翼,抛弃所有不切实际的野心,做一个真正为民请命,关心百姓的清官。清官难做,想在史书上留下痕迹,必须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成就,而这些成就,就是拼死撕下一个个权贵的伪善面孔。做一个青史留名的清官,必将得罪所有同僚知交,落得一个六亲不认,孤寡一生。除了这条路外,他别无选择。孟云晖抬起头,眼里爆出摄人的雪亮光芒,“娴贞,跟着我,你可能永远没法和其他官太太一样呼奴使婢,一辈子清苦度日,你受得了吗?”杨娴贞察觉到孟云晖的变化,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就如一把划破长空的宝剑,重剑无锋,蓄势待发。她伸手拂去眼角泪珠,声音陡然一轻,柔声道:“官人是怕我吃不得苦吗?我虽是富贵出身,却没荒废本领,我能针线缝补,能造汤水,能浆洗衣裳,未必不如那些市井妇人。此生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绝无怨言,官人莫要辜负我的真心!”孟云晖长叹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转眼又到桃红柳绿、春暖花开时节。翠柳如烟,和风扑面。烟花三月时节,孟云晖带着妻子杨娴贞南下,在故居小住几日,前往广西。朱瞻基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打发到穷山恶水的偏远郡县去当差,这辈子,如果没有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