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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了一句:“下午五点以后,行吗?”下午到五点,他又拖延了一会儿,才打车到颂颂家楼下。颂颂家的小区原来是Z大学的教工宿舍,四周住的大多是老师,房子不算新,楼梯口有防盗铁门。他按响铁门上的呼叫器,颂颂的声音从那一头传来:“进来吧。”铁门“啪”的一声随之打开,他顺着楼梯往上走。和许多半新不旧的房子一样,这里的楼道不新,但很整洁,墙上有几处斑驳,头顶是声控的路灯,猛踩一脚地板灯就应声而亮。颂颂家住三楼,从一楼到三楼有四段楼梯,中间转两个弯,每个大概三五步的距离。他仔细数了数台阶的数目,站在两段楼梯的中间向下望。水泥楼梯棱角分明,从三楼摔下来恐怕遍体鳞伤。可是如果象颂颂说的那样,她失足从三楼一直滚到一楼,中间必然要经过两段三五步的拐角,没道理不停在拐角处。只有一个解释,也许她从中间的拐角处失足,一直摔到楼下,撞在对面的墙上,伤到了头。颂颂家虚掩着门,他一推,门应声打开。颂颂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着说:“我在做饭,一会儿就好,你随便坐。”颂颂家他来过一次,上次半夜送她回家,忙着把她搬上床,没空注意四周,现在才有闲暇停下来打量她生活的地方。客厅里摆设简单明快,沿墙全是书架,一套布艺沙发,茶几上平摊着她看了一半的,他瞄了一眼,发现是劳伦斯的。书架上也都是书,他随手抽了一本,封面上写,作者是智利人,叫巴勃罗·聂鲁达,他从未听过名字。客厅后面是餐厅,一张深色的大餐桌,窗外光线充足,反射在餐桌上一片光芒。桌上已经热气腾腾地摆了几个菜,白水灼虾,香菇菜心,青椒牛柳,红绿相间,色香俱全。餐桌后面的柜子里整整齐齐一排黑樱桃伏特加,只有一瓶是原味的。看来她特别钟爱黑樱桃口味的伏特加,记得她在酒吧点的也是这一种。柜子上错落排着不少照片,颂颂从小到大的留影,从梳马尾辫的瘦弱小姑娘到现在的样子,大多有灿烂夺目的笑容。最近的一张象是在北京,背景里有早春的后海,绿柳如丝的季节,远处是故宫红墙的一角,颂颂依偎在她爸爸怀里,眉眼笑成两道月牙,嘴角露出两个浅浅梨涡。他望着照片发了一会儿呆,还是颂颂从厨房里出来,打断他的思绪。“麻烦你跑一趟。”她把香气四溢的一大碗汤放在桌上,回头朝他打招呼。他点头。今天她穿宽大的灰色毛衣,外面套着围裙,随随便便一条牛仔裤,头发全部挽在脑后,露出洁白纤细的脖子,小巧的耳朵上戴着耳钉,是两颗银色的星星,似乎格外小,汇聚着两点银色的亮光。她微笑说:“既然来了,留下来吃饭吧?”他情不自禁地说:“好。”她问:“要不要喝点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答,墙上的呼叫器又响起来。她回头说:“我去开门,要喝什么你自己去冰箱里拿。”冰箱在厨房的窗前。他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排着两行樱桃味的可乐。她似乎说过,可乐伏特加,是她最好的止疼药。除此之外,冰箱里还有橙汁和啤酒,塞得满满的,可是没有灯。他回头朝客厅说:“你冰箱的灯坏了。”她的声音远远传回来:“没关系,反正也看得见。”他暗自笑了笑,摇头。大部分问题在她心目中貌似都没关系,可以凑合就不用多想。其实大概就是换个灯泡而已,很容易解决。他伸手进去取下灯泡,果然,已经坏了。他拿着灯泡走回客厅:“灯泡坏了,我替你......”一抬头,他的脚步在厨房门口停住。门口站着两个人,像是刚进来,也盯着他不动。颂颂忙介绍:“这是我大师兄和二师兄,范羽,宋挺。”她顿了顿才说:“这是陈亦辰,一个朋友。”短暂的沉默过后,范羽率先伸出手来:“幸会。”陈亦辰也伸手,淡然说:“幸会的是我,在颂颂这里听说过你很多事。”宋挺哈哈笑了笑:“感谢小师妹关照。我没家没口,一个外地人,过生日只好到小师妹这儿来蹭饭。”他扬一扬手里的盒子:“呵呵,自备生日蛋糕。”颂颂笑说:“我给你备酒啦。”宋挺皱眉:“又是你那种黑樱桃伏特加?那是小姑娘才喝的酒。”颂颂说:“怎么会,有客人来,我才专门准备了原味的伏特加。”宋挺殷勤地陪颂颂去厨房里拿东西,范羽朝陈亦辰使了个眼色,拉开阳台门,走到外面。天正在慢慢黑下来,寒气渐升。三楼的阳台很高,阳台外是一棵枝杈高大的梧桐,刚刚发了新芽,仍然光秃秃的。他看见范羽站在阳台的栏杆前,目视远方,缓缓掏出烟,点亮,在暗灰的暮色里深深吐出一口烟雾,才回头看着他问:“怎么回事?”他淡淡说:“什么怎么回事?”范羽一声冷笑:“我以为你早就躲回美国去了。现在是什么意思?”他不理会,只问:“颂颂怎么会受伤失忆?”范羽低下头去,目光聚焦在楼下远处的黑暗中,慢慢弹掉手上的烟灰:“颂颂没和你说?她从三楼楼梯上摔下去,一直摔到一楼。”他追问:“从家门口,三楼楼梯一直摔到一楼?”范羽抬眼:“对。”“你看见了?”“我不在场,当时没人在场,不然也不会让意外发生。”“有人目击?”“也没有……”“颂颂失忆,什么也不记得,当时又没人目击,你们为什么那么肯定她从家门口三楼一直摔到一楼?”对面的范羽猛然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说:“我只想知道事实。”范羽冷冷“哼”了一声:“颂颂知道全过程。我们难道有什么理由骗她?再说这关你屁事?”他镇定地说:“我觉得关我事,这事我也付有责任,我做我应该做的。”范羽一扬眉,笑了:“关你事?颂颂还认得你?你和她的事早了结了,颂颂既然都不认不出你是谁了,你应该做的不是滚远点儿?”他也冷下脸:“我应该做什么,似乎也不劳你关心。”三句话不和剑拔弩张,还好这时候有人打开阳台门,颂颂探进头来问:“你们怎么在外面吹风?”范羽笑了笑说:“我抽根烟。”她的目光转向陈亦辰。他顿了顿,只得说:“……正说你大师兄公司的网络安保技术呢。”颂颂笑说:“开饭了,边吃边说。”一顿饭吃得令人郁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