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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没忍住插话道:“我要是你二叔,早该不读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连个秀才都没取中,分明不是功名路上行走的人,再读也是白搭,不如靠着进士哥哥,想法干个别的营生去。“可别说这话,”章秀连连摇头,“祖父说什么也不肯的。二婶闹了那么些天,祖父看在二meimei和桂哥儿的份上,都先忍了,结果二叔不读书的话一出口,祖父直接对二婶说,她既然在家里过不下去,就和离回娘家去吧,一下把二婶吓蒙了,话都不敢说了。”能不吓着么?夫妻两个吵嘴说和离休妻之类的话还可能是因为赌气,公公对儿媳说出来,那真的不存在任何玩笑的可能,说要和离,那就是真要和离。章秀接着道:“祖父又把二叔骂了一顿,说他读了那么多年书,现在要放弃,前面的苦功岂不是全白下了,再讲不读的话,就是存心要气死他。又问我爹,嫌不嫌弃二房如今拖累他了,肯不肯一直供二叔读下去,我爹当然说肯了,亲手足兄弟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这才大家都消停了。”霜娘想了一下,道:“可是,我觉得你二叔本身确实不太想读书了?他说那话,像是就在试探你家老太爷了。”“其实我也有点觉得,”章秀表示同感,“不过,不可能的,为着二叔讲了一句不读书,连我爹都跟着吃挂落了。唉,不说我家的事啦,你这境况才要紧,就没别的法子了吗?”霜娘无奈:“恐怕没有,至少我是想不出了,能搬出这个家,我已经谢天谢地了。”章秀呆坐了一会儿,也只能发愁:“我们女孩儿家,说话都不算,只能由着长辈摆布。偏你家这样子,你一个依靠也没有,我心里一万个着急,想要帮你,只是没有着手处。”“不要担心,我原还打算出逃到外省去呢,”霜娘苦中作乐地笑道,“幸亏临时想了个新主意,不然,恐怕我们这辈子没有机会再在一处了。”章秀吃一惊,脸色都变了:“真个胡说,外头多少拐子,拐了你卖去做婢女都算你运气好了,要落到那些脏的我们都不好说的去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一辈子就完了,凭你家老爷给你说个什么人家,也比这强呀。”章秀极不赞成出逃,霜娘很理解她的想法,像她这样的土著小姑娘,虽然也会有和父母意见不合而抗争的时候,但抗争的最大力度,仍旧在家庭内部,比如闹个绝食什么的,说到为此出逃家乡脱离家庭,真的很少人会有这个觉悟和勇气,话说回来,要不是被逼到没选择了,霜娘也不愿意呀,她的胆略过过种田模式还凑合,闯荡天涯的版本太高,她真有点肝颤。“那是最坏打算,现在想来用不上了。”霜娘说,“我觉着,我的主意应该能成,现在就是在寻摸租房子的事了。”章秀问:“你想租在哪里?”“只能去外城了。”章秀一惊:“怎地去那么远?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你独自一个怎么好处,若遇上事,都难找个人帮手。”外城是高祖迁都后在原本的旧城外又加建的半圈新城,要说远,其实并没有多远,只是像章家这样世代生长在老京城里的人家,潜意识里总以为外城十分遥远。霜娘扳了手指,一条条算给她听,“一则,我正要离贺家远些,少些聒噪。二则租金相对便宜,我往后独身居住,再怎么俭省,至少也要租个带院子的房子,环境还要好,不能同些地痞无赖做邻居,我这些天找了好几个中人,合我条件的一个月租金总要三四百文,倒是可以承受。只是我如今不好出门太久,只实地去看过一间,却不怎么满意,我还想再多看几间。”“我和我娘替你看呀,”章秀终于找到能帮忙的地方,开心地露出了个小小的笑涡,“我们出门总比你方便,你都找了哪几间了,告诉我听,我回去同我娘说。”霜娘听了觉得十分可行,忙一一把地址都细细说给了她。章秀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去,你安心在家养着,这几天我就不来看你了,等我选定了是哪一间再来。”霜娘起身,送她出去,连连道谢不迭。房子的事落定一半,霜娘的心情又好了些,连雪娘之后回家来找茬吵了一架都没有放在心上,由着雪娘喊叫,她只埋头苦做针线。以后生死荣辱都是自己的了,努力赚钱可比同便宜meimei置气来的重要多了。第10章永宁侯府,盛云院的正房里。世子夫人梅氏坐在临窗炕上,一个脸庞圆圆的丫头立在身后动作轻巧地替她捶着肩背。世子周连政刚从外面回来,见梅氏半合着眼,似是半睡不醒的模样,放轻了脚步,向那丫头道:“你们奶奶累了,怎么不扶到床上去躺一刻歇着?”圆脸丫头未及回话,梅氏被说话声惊醒,睁开眼来,瞧见周连政,忙要起身:“大爷回来了。”周连政伸手压在梅氏肩上,不令她起身,自己往炕桌另一边坐下,说道:“你别太累着自己,有那些不很要紧的事,只管叫丫头媳妇们做去,这阵子府里多事,着实辛苦你了。”梅氏略带疲倦地一笑:“瞧大爷说的,难道大爷不也是整天忙得歇不住脚?总要熬过了这一关,如今哪里撂得开手。”有丫头倒了茶送来,周连政接在手里,问道:“贺家的事呢,可打听着了?才刚我去见母亲,她问了一声。”梅氏点了点头,道:“荔枝和李福家的在外头打听了两天,大致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就向外间扬声,“荔枝,你来说与大爷听。”外间一个穿水红色衫子的丫头应了一声,放下手里正在摆的果盘,进来行礼道:“回大爷和奶奶的话,我和李嫂子悄悄找到了贺家的一个丫头叫来娣的,给了她二两银子,她就什么都说了。外头的传言没错,贺大姑娘寻短见的前一天晚上,贺老爷确实叫了她去,说给她另找了一门亲事,叫她等着来人相看。不过据来娣说,那门亲事倒不是新找的,之前就有了,是贺老爷衙门里的上官要娶个填房,那上官年纪老大,儿子都成年娶妻了。正好他家那个姓胡的妾从我们府里回去,贺老爷一听,就反悔了,寻借口去先糊弄住了上官。后来冲喜没成,贺老爷又想起来上官了,结果就把贺大姑娘逼得上了吊。”周连政听得连连皱眉,对于贺老爷突破廉耻的行径,他连评价都不想评价了,直接问道:“贺家本身的情况如何?”荔枝回道:“贺家人口简单,长辈都已过世,贺老爷是独子,没有兄弟姊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