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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啊!她尚没有完全做好为人母的准备。徐牧之倒是真的高兴。他成婚晚,与他同龄的亲朋的长子长女们都开始进学了,他仍旧没有儿女绕膝。不过他也不觉得失落——虽说暂且没有子女,但他有锦meimei啊!有宋如锦在,他就很满足了。如今得知宋如锦怀了身孕,他便觉得人生如同锦上添花一样圆满。然而宋如锦此刻却是闷闷不乐的模样,徐牧之问她:“meimei不高兴吗?”宋如锦爬上床榻躺好,说道:“我觉得……生儿育女的担子太重了……不仅仅是把他们生下来这么简单,还要给他们吃穿,教他们读书明礼。”她枕着绣花枕,一双手不自觉地搁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没有我娘那样的耐心细致,也不像皇后娘娘那样稳重、温柔。你瞧我——我就知道和meimei们一起踢毽子跳皮筋,玩那些闺阁女儿玩的东西,一点儿也不端庄矜持……我这样……怎么能当一个好母亲呢?”徐牧之挨着她躺下,轻轻揽她入怀,道:“‘人非生而知之者’,我也不知道如何当一个好爹爹,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学着为人父母。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说到这儿,徐牧之又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想到宋如锦正愁眉不展,便忍住笑意,倾身过去亲了亲她的唇瓣,含混不清地说着:“到时候,我们就知道怎么为人父母、教养儿女了……”第二日早上,宋如锦什么都没吃就开始干呕,然后一整日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恹恹的,那些精致的凤梨酥、玫瑰饼、糯米丸子、芙蓉糕……明明都是她以往爱吃的东西,现在看着却什么胃口都没有。因她实在吐得厉害,便不再吃口味重的东西——不然吐的时候实在是太难受了。一日三餐都改喝白粥,稀稀的容易吃下去,又没什么味道,吐起来人也好受些。徐牧之看在眼里,当真恨不得代她受了。每天都抱着宋如锦柔声细语地哄着,变着花样抚慰她。每当这时候,宋如锦就觉得自己没那么难受了。好在入秋之后,便不再吃什么都吐,胃口也稍稍好了一些,见到红烧鲫鱼、排骨汤之类的荤菜也没那么排斥了。中秋节那日,她和徐牧之一起入宫赴宴。走在宫殿前层层的石阶上,不知怎的有些腿酸,便同徐牧之说:“我走不动了……你扶我一把。”徐牧之二话没说,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就这样拾级而上。宋如锦脸一热,捶了捶徐牧之的肩膀,说:“你快放我下来……这是禁中,有好多人在看呢!”徐牧之说:“我抱我自己的夫人,同他们有什么干系?”他说得坦然,宋如锦反倒不知道怎么辩驳,只好鸵鸟一般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总觉得周遭宫人们的视线全都聚在他们两人的身上。这日晚上,宋如锦带着皇后赏的燕窝回了府,发誓生产之前再也不进宫了。再然后,月份就渐渐大了。宋如锦的肚子慢慢地鼓了起来,后腰钻心的疼,疼得她睡不着。便是睡着了,也要频频起夜。小腿还时不时地抽筋,徐牧之帮她揉腿的时候,她很没骨气地哭了出来。徐牧之忙问:“哪里不舒服?”宋如锦抽抽噎噎地说:“也没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难受。”如今胎儿已经将近七个月了,徐牧之便安慰她:“meimei别哭……再忍三个月就好了。”宋如锦赌气道:“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徐牧之说:“好好好,不生就不生。”宋如锦抹了抹泪珠子,又控诉道:“你骗人!哪有人不盼着多子多福的?”徐牧之隔着一个大肚子抱住了宋如锦,说:“我娶你回家,是因为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能替我生孩子。你不想生,那就不生。你惬意、快活,才是最要紧的。”宋如锦莫名觉得雀跃,安安静静靠在徐牧之的怀里。屋角的银丝炭暖融融地烧着,肚子里的孩子蹬了蹬腿,她不由自主地弯唇笑了起来。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腹中的胎儿终于呱呱坠地——是个粉嫩嫩的哥儿。靖西王妃亲自cao持了满月酒,逢人就炫耀:“我儿媳妇生了大公子——能吃能睡,一看就是有福的。”刘氏也来看外孙。刚满月的奶娃娃被喂得白白胖胖,十分讨喜。刘氏笑眯眯地逗了他一会儿,拿出赤金打的长命锁给他戴上,又叮嘱宋如锦好好歇着,别劳累了。宋如锦道:“如今有了孩子,才知道娘当初怀我有多么辛苦。”说完,便忍不住依偎在刘氏的怀里。刘氏笑道:“你也是当娘的人,怎么还这么爱撒娇?”话是这么说,却也轻柔而慈爱地拍了拍宋如锦的后背,道:“当初怀你确实辛苦,但看到你从那样小小的一团慢慢长到现在,嫁人生子,过得称心如意,娘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宋如锦也逐渐懂得了“值得”这两个字的含义。孩子出生在元月,又是长子,便唤作“元哥儿”。元哥儿渐渐学会了翻身,时不时攀着床榻上的枕头被褥翻来覆去。宋如锦想看他翻身的时候,就戳一戳他的肚皮,元哥儿便会“咯咯”笑起来,然后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子,过一会儿,又翻回来,歪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宋如锦。宋如锦一颗心都要融化了。到了年底,元哥儿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词句了。他嗜甜,宋如锦便盛了半碗熬化了的桂花冰糖,拿筷子沾了一点点糖浆喂给他吃,半哄半教:“叫娘——娘——”元哥儿舔了舔嘴唇,奶声奶气地应和:“娘。”宋如锦心满意足。早已将怀胎和生产时的种种痛苦抛诸脑后。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只要孩子能顺顺当当地出世、平平安安地长大,她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她便忽然很想再生一个孩子——看着孩子一天天地成长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上元节那日,她和徐牧之把臂赏灯,回府之后,宋如锦顺口说了句:“我倒想再生一个孩子。”徐牧之下意识地侧首,亲了亲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不由笑着问她:“怎么又改主意了?”他还记得宋如锦怀元哥儿的时候,曾信誓旦旦地说了句:“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宋如锦想了想,道:“就当给元哥儿添个伴儿。”丫头们呈上芝麻馅儿的元宵,宋如锦和徐牧之分着吃了。徐牧之的嘴角沾着点汤汁,宋如锦便拿帕子替他擦了擦。虽然已为人母,她的眉眼间仍然留存着少女般的娇憨与天真。徐牧之的眸色便是一深。二月底,宋如锦又被诊出了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