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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萍垂下眸子,忽猛咳了两声。她神情含愁,声音是凄楚无力的。“许娘子……”陈酿有些忧心。许道萍只摇摇头,湘儿忙上前扶着,又替她紧了紧裘衣。“有时,真是羡慕先生。”许道萍低声叹道,“不必事事倚仗他家,说走也就走了。”陈酿亦叹了口气,又有些不敢看她。寄人篱下的滋味,如何好受呢?自己身为男子,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何况乎她?一介弱质女流,凡事做不得主,到底可怜了些。“小娘子莫自苦的好。”陈酿安慰道,“从前看你诗文,颇有感触,故而作注宽慰。小娘子若不能稍得排遣,岂非辜负在下一番笔墨。”陈酿说罢,忙闭了口,自知说过了些。他只尴尬立在那处,也不知该怎样办。许道萍抬头看着他,有些心慌,有些不安,却又不愿移开视线。她默了半晌,轻声道:“先生是前程似锦之人。不像我,人微命薄,爱作些酸文,枉费先生的善心了。”还未说罢,她心绪动荡,又咳了两声。湘儿只在一旁替她顺气。陈酿紧蹙着眉,心中怜她孤苦,却又不知如何劝。她客居在此,本就易感些,若稍有不注意,倒怕唐突了人。“许娘子心细,还是兀自保重的好。”陈酿虽知劝说无用,却还是忍不住多劝一句。不待许道萍答话,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又机灵的声音。“酿哥哥!”不用猜也知是谁了!七娘踏着残雪而来,身着嫣色织金短袄,系一条折枝芍药青碧裙。眼看着便是一副早春的打扮,不似许道萍,还裹着厚重的裘衣。☆、第七十七章看花回2因在自己家中,七娘身后只跟了琳琅与阿珠。她一路唤着陈酿,行几步便唤一声,又看一眼。陈酿与许道萍遂罢了方才的话题,都微笑着等七娘过来。“酿哥哥!”七娘忽至他跟前,仰头望着他。陈酿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怎么?”他道,“我才去看过你,又有何事?”七娘先不答话,只审视着陈酿与许道萍。她负手踱步,模样像个老学究,着实有些可笑。忽而,她猛地顿住,双眼只瞪着他们,噘嘴道:“酿哥哥与许jiejie,最爱背着七娘说悄悄话!”原是她想起了赏雨联诗的那回,骤雨初歇,那两人便在高亭上说了许久的话。见着七娘来,亦是不说了。陈酿有些无奈,也懒得搭理七娘的贵女脾气。倒是许道萍性子好,怕她心中不快,遂与她解释。她只笑道:“我是见着天气好,出门逛逛。不曾想,恰遇到陈先生从你那里来。闲话几句,你也不大爱听。”“谁说我不爱听了!”七娘仰着脸辩道,“酿哥哥的话,蓼蓼都爱听的。”许道萍有些尴尬地笑笑。陈酿一向拿她的歪理没办法。这才解了禁足令,没安静几日,又露出任性刁钻的面目来。陈酿摇摇头,笑道:“那你来寻我做什么?”七娘从身后拿出一本厚书,高高地举到陈酿眼前。她道:“你看,又拿掉了吧?”那是本医书,正是薛仁所著,其中还有不少真实脉案。陈酿忙接过书收起来,又看了许道萍一眼,只正色道:“这是要还薛姐夫的,多谢你了。”七娘得意笑笑,又摆摆手:“不谢不谢!只是,天气尚好,我能随酿哥哥一起逛么?”陈酿朝她额头敲了一记,无奈笑道:“好!你就赖着我吧!”他虽见她贪玩,可还是愿意顺着她。左右,春闱后便要去,日后见面的时日也不多了。只是,他有些怕对着七娘。长日与她一处,那要走的事,是说还是不说?她必定不依的吧!但朱夫人的猜忌不是假的,难道等着人家下逐客令么?与谢府上下相识一场,这点体面也还是要留的。七娘哪知这些呢?她只要日日吃喝玩乐,随时能见着陈酿,便是天塌下来,又与她什么相干?她还盼着春闱早些来,踌躇满志地,好似陈酿明日便是状元郎了!如她这般的单纯心思,不懂自寻烦恼,终究是令人羡慕的。许道萍看着满脸笑容、灵巧活泼的七娘,忽有些伤感。她真好,无病无灾,无忧无虑,总不似自己。一阵风过,许道萍又咳了两声。她遂道:“你们逛去吧,我且告辞了!”“许jiejie不是也才出门么?”七娘不解。她摇摇头:“又有些经不得了,还是春来再逛的好。”七娘忙上前去替她顺气:“jiejie好生歇下,好在薛姐夫近日也常来,回头请他看看。他可是‘薛菩萨’,几贴药下去,想来便无碍了。”“劳七meimei记挂。”许道萍道。陈酿见她面色愈发苍白,蹙眉道:“不若,我们送送许娘子?”许道萍摇摇头,一手扶上湘儿,只道:“你们玩去吧,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七娘倒是见惯了她生病的样子,遂也不再担心。只听她道:“那我们逛去了,许jiejie自己当心。”说罢,她便拉着陈酿往园子深处去。许道萍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残雪与枝桠中。她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又有些想哭。湘儿看着她,终是忍不住,只不平道:“昨夜小娘子写诗时,不是还说么?这偌大的谢府,唯有陈先生是懂你几分的人。如今知己在此,你怎么……”湘儿只叹气跺脚。许道萍垂下眸子,自嘲地一笑。便是知己,那又如何呢?他是七meimei的先生,是与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她遂转身往屋中去,不时又回身看一眼方才的海棠花树。可方才,他为何对她说了那许多的话?那样豪无知觉的,顺其自然的,像个故友。若非七娘忽至,他又会说什么呢?许道萍心中明白,同是客居在此,那些话,他无法同七娘说,也不可能同二郎说。偏只她许道萍,同是天涯沦落人。平日里虽不常见,却是唯一可倾诉一二之人。湘儿见她出神,知她有心事,只道:“小娘子,且回去吧。”许道萍又掩面清咳了几声。她忽觉一阵酸楚,这副病殃殃的皮囊,叫人好生无奈。湘儿明白她的心思,只劝道:“待到春来也就好了。或是近郊出游,或是往湖上泛舟,还怕没个乐子么?”“泛舟?”许道萍思忆起徽州的日子。“是啊!”湘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