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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缝里灌进的风将它吹得摆动。方故炀抱住臂膀咳嗽几声,低哑着嗓子道:「麻烦你们了。」语毕,太子转背,淮宵给他披上了一件玄青大氅,声音有些闷:「这件绣了麒麟纹,祝你今日顺利。」转了一圈,太子捻起袖口看了又看,除了臂膀勒得有些肿胀的痛,其余甚是满意,笑问他:「怎么以前没见过?」淮宵点点头:「前些日托人制的。」太子一笑,当卫惊鸿不存在似的,敞开大氅,一把将淮宵拉入了怀中。太子用衣物将他裹紧,也顾不得手臂的疼了,只是靠他耳畔耳语道:「那我希望,我日日顺利。」晨起之后,杏月初过,皇城仲春的凉意依旧未减,但倒比往日来得暖多了。扶府上一向安静,若是偶有人声如石子掷了水般,荡荡悠悠,始有动静,那八成都是常初来了。她提着她爱及了的一条响铃裙,绕过回廊,直进了扶笑的房。那裙四角缀有十二轻铃,行之随步,随风作响。声儿似惊了廊边苏醒的飞虫,拨动了水面涟漪,池里影来,是飞花落了她衫中。她想,来年要让扶笑在这府上的池里种些菡萏。跨步过槛,常初便看扶笑已泡好了一壶雨花,手中卷了本医书,靠在那美人榻上,露了半截腕子,绾色曳罗靡子长裙裙摆铺洒在榻尾。晨光熹微,佳人便嬛,好一幅景象。待二人都用过了早食,常初取帕擦了手,将鬓边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说:「听说,昨夜太子府上又塞了个女人去。」想起来昨晚收到的信报,扶笑眼里藏有难以言说的情绪:「这次……塞的可不一般。」常初一愣:「怎么说?」扶笑袖口掩了一杯未饮尽的雨花,抿下嘴唇,略带紧张神色定定望入常初眼里:「户部千金展如眉,估计是想和故炀奉子成婚……现下局势箭拔弩张,有些事情没得选的。」想不通的常初也是急了,但声儿压得低,只是皱着眉颇为不解,开口问她:「故炀能妥协?」「没成罢,二更前故炀就去惊鸿府上了。」常初算是稳了气息下来,喃喃道:「我听说大皇妃怀孕了,而皇上也不见得时日多少,万一,要是疼这个小孙子……」「前些日子,宫里让太医院派了人去平阳……」扶笑顿了顿,停了言语,纤纤细指一下一下敲打在银托盘上,像在思虑着什么:「大皇妃那脉象,估计是木辽蛮夷的药喝得不当……她肚子里怀了个死胎,活不来的。」常初惊诧,随即道:「你都收了风声,那皇上定是已知晓了,怎么还逼得故炀这般?」三个女孩儿里,扶笑算是最为端庄的一个,但一聊到他们彼此的事来,也是收不了嘴。「过几日故炀就十八了,半个侍妾都没有,像什么话?我们七个中,惊鸿排老二,卫府都准备给惊鸿纳妾了。」她憋了两三年的话是忍不住对着未来的小姑子说了出来,一双大眼忽闪着,嘴角微翘,像是在等常初什么反应一般。消息接二连三压得常初有些喘不过气,她揉揉额角,叹道:「惊鸿好像就没心上人一样……」过会儿她又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带了忧悒来,张口便说:「可是,故炀和淮宵……」扶笑理了理翻起的绡纱衣袖,绾色衬得她素净大方。她侧过脸去,似是有些不忍,但还是开了口:「十多年了,你我心知肚明,不必多言。」「但……」常初喉头已有些哽咽,乌发云髻上的挂珠钗透过日光,似都泛起泪来。「小初,天下好男儿这般多,你哥与我都知你倔……」停了话,扶笑握住常初柔软而温热的手,言切铮铮,继续道:「但这世间万物,唯有情字,是求不来的。」把掌心交迭置于扶笑一双柔荑之上,常初含笑道:「我知晓的。」第十九章「宣,北国使臣进殿——」官吏站于朝堂之侧,高声道。话音刚落,朝堂上一片哗然,众臣分别对北国使臣的来访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猜测,也难免有几个胆大的,掩了袖偷看太子,再议论几句。太子能察觉身后目光灼灼,心下烦闷,也不多究。前些日子常尽就有说北国来了人,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皇帝在龙椅上端正坐着,手理了理身前蔽膝。比起以往半斜着身子,如今的他显得精神了许多。在众人的注视下,殿上匆匆步入一名身穿乳白官袍的中年男子,作揖之后,高声朗道:「臣,北国使者,温长佑,参见陛下。」皇帝手一抬,身边侍臣一愣,连忙回道:「陛下说,免礼平身。」温长佑又躬身作揖,路程较急,似是才到皇城的模样,肩上的羔毛斗篷未取,细看能见点滴湿露。「谢陛下。」他起身后,眼神余光不自觉朝周围瞟了瞟,哪知方故炀一直在盯他,两人目光冷不丁撞上后,他方寸不乱,将目光投向了龙椅上的人。只听皇帝咳嗽几声,亲自开了金口:「此程前来,何事?」太子的神经瞬间跟着紧绷了起来,一向以冷静自持的他,心下竟有些跳得厉害。前段日子难得听淮宵提过北国之事,太子细细回想了一番,得出结论,难道是封妃?着一身绣了麒麟纹的暗红直裰朝服,本就显得整个人威严不凡。太子之目有如鹰视狼顾,周遭的老臣见他面色霍然沉了下来,本也忌惮他乖张性格,心里有底儿的摇摇头作罢,那些个蒙在鼓里的,不免被惊几分。温长佑听皇帝发了问,恭谨一笑,答道:「回陛下,此次因我国皇子淮宵而来。」似是一早预料,皇帝衣袖一挥:「且说。」「受我北国国君所托,前来大裕,一是为了接淮宵殿下回国封王,二是……」温长佑停顿一下,「为淮宵殿下封一王妃,以结秦晋之好。」他抬眼扫视了四周一圈,眼神不自在地略过太子,皱了皱眉:「臣不知……淮宵殿下现下身处何处?」皇帝默了,也不回应,朝堂内陷入一片沉静,那些朝臣全都躬着身子,均是三缄其口,不出一句,连手里的笏板都竖得极直。「在太子府。」方故炀一出声,目光都聚集而来,他神情有些狠戾,却已是极力控制住情绪的外泄。他深知此时不应多言,但实在忍不住,又厉声道:「他是我府上的人,自是不用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