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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应当有些畏惧那个皇帝。我道:“若真的害怕,我们出了尚书府便可在轿子上将身份对调,虽然这么做风险大些,你却不用这么为难自己。”玉兔没有出声,我话音刚落,就见他将右手伸了出来,掌心向上,等着人将他牵走。我笑了笑,见他这样便不再提了。我接过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往前走:“对,就是这样,你刚下轿子,现在那个女孩子带着你走到这儿,过后便要同你分开了。”我松开他的手,望着他道:“接下来你要一个人走过百尺路,那扇门后会有一架凤舆。穿过往前走罢,我在尽头等你。”我离开他,快走了十几步,转过身来看他。等他快接近我时,我继续往前,直到走到终点。中途,我看见玉兔几度停下来,似乎不确定我在哪里。我的脚步声很轻,他听不见,也等不到我出声,呆站了一小会儿后又开始往前走。深夜,整个皇宫寂静无声,唯有漫天的星子同月亮一起看着我们。我往后退着,立在红漆的深宫门槛前停下了。玉兔仍在走着。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他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终于开口喊了声:“谢樨。”还没到终点,我没有答话,只望着他。他又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伸出手想找我,神色明显慌了起来。我看他那样子,终于没忍住,抓住了他到处挥舞的手。他一被我握住手立刻就扑了过来,环住我的肩膀,很急切地问我道:“谢樨,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可以了吗?”我拍着他的背:“可以,睁开罢。”他立刻抬头仔细地看了我一下,复又把头埋在了我怀里。我以为这个娇气的家伙又要抹眼泪,结果他并没有。他大口吸着气,脸上堆出笑容来:“谢樨,我可以的,我可以帮你办成事的。”“对,你做得很好。”我表扬他。我抱着他靠在角落,轻轻地摸着他的头脸,给他顺气。远处有值夜的人提着灯走过,那缕橘红的光影离我们越来越近,复又越来越远。直到玉兔心跳平稳下来,我才问道:“还要练习吗?小兔子,累了就回家罢。”他却表示不困,还可以再来一遍。我看着他表现出十分高涨的热情,便顺了他的意。第二遍走下来的时候,他不再在中途有停顿,却还是会在末尾时有些着急地扑进我怀里。玉兔自我检讨:“对不起,谢樨,我没有忍住。”我不苛责他:“很好了,今天就这样罢。”除了皇后,另一个要嫁给林裕的女孩儿出身贫寒,家中是开私塾的,纳彩大征前受封了爵位,女孩儿的父亲加封奉国中尉,母亲为诰命。这次封位,按出身最高只能封到嫔,但我听无眉八卦道,林裕似乎十分喜爱那个女子,估计不日就能晋级妃位。“叫什么名?”无眉半夜里翻墙入院,找我们交流情报。他想了想:“好像是姓赵,赵修玉。她一介小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就算林裕宠爱她,皇后这边可是有我保着呢。不必为你家兔子担忧。”我对他抱拳:“那就多谢少侠,这后台相当硬了。”这次下凡,我原来本着投靠判官的心思,不想却一直没能见到他人,这回无眉过来,我记着询问了一番:“判官最近在干嘛?”无眉道:“判官大人去了豫地,跟我们不顺路。”查豫地,就是查张此川的故里了。我心下了然。日子越来越近,我同无眉仔仔细细核对了计划的流程,确保万无一失。无眉再一走,陈明礼也呈递了辞官的奏疏,说自己年老体弱,难胜重任。朝廷里便是这么个套路,你要请假,就得说自己辞官,皇帝通常会礼节性地挽留一下,一来一去便成了调养身体,他日叙用。不过也有皇帝看人不顺眼了,压着请假的折子大笔一挥将人赶回家的,这样的倒霉蛋还是少数。林裕显然对陈明礼的印象还不错,几番告慰后便准了国丈的假,让他不必出席婚典,且可在大婚结束后回乡。至于大婚时娘家人该走的程序,陈明礼统一转交给了他另一个门生,再临时认了那学生当义弟,让他代替老师行礼。这于礼法上是说得通的,林裕再次批准了。那门生有些年纪,家中门户圆满,妻妾成群,也补得上陈家小姐母亲已经逝世的缺漏。陈明礼临走前,我去送他,他身体是真的不好了,话也越说越少,只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好好过。生死有命,不必强求,该撒手的时候便撒手。”我道:“老师珍重。学生都明白。”他走在婚礼之后的第十日。迎亲当天,车驾停在了尚书府门前,陈明礼也便送玉兔到门前。我混在送亲队伍中打头的位置,看着玉兔穿着一身喜服,被一众女眷搀扶着踏上轿子。经过这些天的反复练习,他的举止已经十分从容自然,硬要说缺点,便是他身上没有皇后该有的、仪态万方般的女态。玉兔曾给我解释过:“我若是真的娘了,万一改不回来,你定然就不要我了。”我瞥他:“如果有那种情况,我不仅要让你晓得什么叫真的娘,还要让你晓得什么叫真的爹。”他饶有兴趣地问:“真的爹?”我道:“便是我爹那种,用竹节棍打,他把这叫做蒜薹炒rou。”我年少时被我爹真刀真枪地炒过不少次,现在想想我使用的软垫揍玉兔的打法,似乎应该叫凉拌兔。凉拌兔上轿子前,稍稍偏过头来,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脸被红绸挡着,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知道他想说些什么。等起轿后,街角放出第一串炮仗时,我靠近轿帘,对里面的人道:“我在。”帘子被掀起一角,我看见他撩起盖头,飞快地冲我眨了眨眼睛。☆、洞房花烛夜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我随一干送亲人员侯在场外,俯首拜望。玉兔没出什么岔子,那赵氏女却有一点小状况,扶皇后下轿的时候步子没迈稳,险些让风吹掉两人的盖头。九仪门前百人千人的排场,只让人瞥得见几方飘飘衣袂,像早冬的红枫。送亲队伍从尚书府走到长安街,再从长安街入正明门,沿途灯火昭昭,几乎烧焦两侧的树木,从凌晨起,整个涪京成为不夜城,似乎铁了心要用漫天华光烧去林氏一脉延续了二十多年的困厄。皇帝这次封赵氏女为祉嫔,取福祉二字的意思。初进宫,已经有人在按着她名字中的“修玉”叫玉娘娘,关注玉兔的人倒不是很多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后是个皇家吉祥物,连国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