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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却突然一僵,随即一双手伸过来,轻轻接过了她掌中的东西。孟扶摇转动眼珠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刚才那个瘦小的士兵,他此时竟也脱了衣服,只穿了一条犊鼻裤,露出来的上身和腿都精瘦,看起来比她还要轻几分。他闪着眼神不看孟扶摇,有点羞涩的笑了笑,道,“孟姑娘,这太危险,我来。”顿了顿他又道,“劳烦您照顾好王爷和其他兄弟。”孟扶摇看着他,眼圈渐渐红了。那士兵却已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他精瘦的两片肩骨刀削似的,削痛了孟扶摇的眼睛。战北野盯着他,这一刻他的眼神比孟扶摇更疼痛,他道,“华子,你南方家中,还有老母亲。”那士兵依旧是那羞涩的笑容,答,“所以请王爷和兄弟们代为照顾了。”战北野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然而那少年已用一脸羞涩却决然的笑容阻止了他,他走到沼泽边,深吸一口气,突然躺倒滚了过去。当接触面积增大,体重又较轻的话,在沼泽上滚行一时不会陷下去——这是在南方丛林呆过的人都知道的道理。那脱去一切负重的少年滚了过去,滚向战北野身边,滚向那群张开铁螯欲待噬人血rou的食人蚁。蚂蚁们久攻战北野不下,早已急不可耐,看见鲜活的rou食自投罗网,立即一窝蜂涌了过去。那少年微笑着,飞快的将那瓶油涂在了自己上身,蚂蚁们不顾一切的爬上来,瞬间他的全身便被蚂蚁覆满,全身都是那半黑半红的巨蚁,如同穿了件黑色的蚁衣。那少年连五官都已被蚂蚁盖满,那些蚂蚁不住的从他七窍里钻进去,等待撕咬他的内脏,此时已经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见他脸部肌rou因那噬骨惨烈的疼痛而不住扭曲,连带着那黑红色的蚂蚁在蠕动,像是一道道狰狞的斑纹狂舞。他努力挣扎着,意图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身体,然而他低估了这种蚂蚁的可怕,刹那间怒卷掉他全部意识的疼痛,令他失去了自燃的力气。他挣扎着,喘息着扭头看着岸上,那里,纪羽带着剩下的士兵跪在岸边。看到他的求助眼光,纪羽脸色白如死人,一行眼泪从这男子清俊的脸上静静流下,泪光里他却依旧冷声道,“放!”士兵们咬着牙,齐齐手一扬,点燃的火折子准确的投射到那士兵身上。艳红火花刹那在那黑红相间的身体上绽开,耀亮这一方阴暗的沼泽,那些无声无息燃烧起来的火,霎时令那少年便成了火人,起火处的蚂蚁瞬间被烧死,大部分赶紧爬落逃生,黑云般一批批的卷出去,那少年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声音嘶哑,声声带血,狼牙棒似的满是尖刺和杀气,那些惨烈的疼痛和决心,冲裂这晨间诡异的薄雾,冲裂这层层毒物窥伏的阴沉丛林。他燃烧着躺在沼泽中,突然用尽力气再次开始滚动,冲着那些四散逃开意图再次爬上战北野的身的蚂蚁,他用肌骨血rou燃起猛烈难熄的火焰,所经之处,巨蚁一片片的灭亡。他围着战北野一圈圈的滚,熊熊火焰在战北野身侧燎出一道火圈,有些火星落在战北野发上眉上,哧一声便燎掉头发或是燎出一圈火泡,他连眼都不眨。他和孟扶摇,一个在沼泽中动弹不得,一个在岸上被点了xue道,却都绝不转头的注视着这一幕,眼睁睁的、不允许自己逃避的、看着这少年滚入蚁群,用最惨烈的自焚方式,来保全他想保护的人。那是他们不能逃避的责任不能摆脱的负累,只有当某一日他们用仇人的血,偿还了这样的牺牲,才能真正放下一切的面对那些死去的人们。大片大片的蚁群被压死烧死,数量再多再凶悍的蚁群,也不能抵挡这般凶猛的攻击,它们终于开始后撤,那一道铺开的黑云,终于慢慢收束,汇聚,越来越细越来越远,直至逃回那断枯枝巢xue,如恶魔将瓶中泻出的毒沙再次收回。蚂蚁散尽,现出那少年的身躯——那已不是人类的身体,只剩了挂着零碎血rou的骨架,焦炭色的,碎成棉絮状的血rou,随着移动一点点掉下来。他却依旧活着,依旧在滚。众目睽睽下,这具非人的骨架滚到断了一半不能再用的鞭子旁,伸出只剩几个指节的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住鞭子,用力一扯。鞭子断开,那少年将断开的鞭子一收,拉在一起死死打了个结,又用力拽紧。他这几个动作,几乎和常人做的一样流畅,而他的伤重得令人无法想象,早就该死去。在蚂蚁袭身的那一刻,在火折子在他身上燃开的那一刻,在一团火球滚在战北野身侧为他驱赶蚁群的那一刻,他都可能死去。然而没有,这个还是少年的士兵,用一个近乎奇迹的举动,证明了关于忍耐,关于决心,关于忠诚的最高定义。没有人能明白,是什么样的坚持和信念使他支撑着,硬生生冲破人体所能承受的最大痛苦,冲破死亡定律,完成了这最后一件关键的事。完成了,也就放松了,那少年闭不上已经没有了眼睑的眼睛,他只是微微睁大眼,露出一点释然的神情,然后那神情慢慢淡去,如水波里的晕纹渐渐散开。他死在鞭子上。临死时他只剩一副骨架,零碎挂着焦炭般的血rou。鞭子上永远留下了他的手,保持着那个打成结的姿势,定格永恒。孟扶摇静静坐着,在山间的薄雾里泪流满面。战北野却突然低下了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嗥。“啊——”※※※林间燃起一丛火焰,一些零落的血rou和肌骨被焚化成灰。战北野跪在火堆旁,亲手将那骨灰收殓,那少年的身体始终挂在鞭子上,没有人可以取下,也没有人忍心去取,孟扶摇的鞭子,作了他的陪葬。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在雄主崛起前的道路上,一样遍洒无名者的热血,以白骨凿穿前路的重重屏障。将那骨灰亲自背在背上,战北野暗哑的道,“走吧。”十一人已去其四,纪羽依旧率领着剩下的六人开路,战北野和孟扶摇沉默的跟着,却有意无意的拉开身形走出阵法,照拂着那前面七人。他们已经实在不愿意再看见那般惨烈的牺牲。孟扶摇的目光掠过战北野的手,他手上密密麻麻全是血点,很多地方都被咬破——在她准备赤身滚过沼泽,用命来救他的那刹,战北野忘记了对付蚂蚁。靠近他身侧,孟扶摇拉起他的手,从怀里取出金疮药给他敷上,战北野下意识的缩手,道,“宗越给的金疮药何等宝贵?留着有大用,不要浪费在这等小伤口上。”孟扶摇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