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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脑地跳下马,随便拽住了一个士兵的衣领目眦尽裂地吼道:“看押在这儿的人呢?”小兵险些吓得失禁,哆哆嗦嗦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陛下,皇甫的军队杀人放火,附近驻军得到消息立即前来救援,可为时已晚,这里烧成了一片火海,守卫都死了。至于方培……”景坤咽了口唾沫,犹豫地道,“可能是被抓去了,他还有利用价值。”元凛强自镇定下来,见院中横放着一排烧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他步履沉重地走过去,逐一揭开遮挡的白布,仔细审视了一圈,而后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望着火海中的断壁残垣。男人没死,只是暂时溜掉了而已。不怪他三番两次地逃走,先前在王城之时,过得还不如普通的奴隶畜生,轻贱打骂是家常便饭,恼怒了还会变着法子折磨。早已忘记了伤害的理由,但伤口留在那里,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愈合了。就像九年前怀着孩子默默离开一样,他不想再与自己纠缠下去,这样只会令他感到屈辱和痛苦。水蓝的眸子映着耀眼的烈焰,浓烟熏得眼框发红发涨,恍惚间元凛看到了熟悉至极的人,守在窗畔等待自己回来。方培果然没走,他想念彤儿,怎么舍得不见一面?他不知不觉地向火红的光源处冲去,耳边似乎听到了刺耳混乱的呼喊,紧接着什么东西阻碍了自己的脚步,他愤怒地甩开牵绊的杂碎,眼里只有那人模糊的背影。灼热的温度包围吞噬了他,来自身体的痛感令他更加兴奋和喜悦,如同进入了男人火热张扬的生命,他尽可能地伸出手,触摸着那貌似遥不可及的衣角和头发。自从谷勉死后,景坤就察觉到王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特别是今天他更加暴躁,仿佛身心都处在失控的边缘。尽管他百般提防,却仍没护住发疯般往火场冲的元凛,捂着被狠踹过的胸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景坤和几个身手矫健的侍卫也拼着性命跟了进去。火焰比起下午已经弱了下来,但火势依然猛烈,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景坤用湿布料捂住口鼻,穿过层层障碍直奔先前方培的房间。看到眼前的景象,几人皆是一惊,元凛跪坐在地,头发和衣服已经起火,却像感觉不到痛苦似的纹丝不动,怀中死死抱着一具焦黑的尸体。用湿衣服扑灭了身上的火,他们抬着元凛和死尸闯了出去。一个侍卫略懂医术,赶忙为元凛处理伤势,后背处和肩膀处比较严重,烧伤的肌肤与衣服粘连在一起,原本柔顺的长发成了参差不齐的及肩短发,一侧面颊也被火燎到,创面鲜红可怖,不忍细看。元凛自十四五岁起,便堪称西罗国数一数二的美人,放在全陆亦是绝色。虽说他向来清冷孤傲,从不在意这副皮相,但曾经白皙无暇的脸上留下了火焰噬咬后的丑陋痕迹,实在是可惜了。正值手忙脚乱亲卫手忙脚乱之际,元凛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扫视一圈,剧痛刺激下,他蓦地回忆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旁边景坤正警惕而担忧地注视着自己,好像生怕他再次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那具尸体……”元凛听到自己平静地问道。“陛下,尸首只是身材与他大体相似,但皮肤毁损非常严重,面目全非,属下也无从判断。”景坤硬着头皮回道。元凛忍着痛楚点点头:“找人验清楚,另外,多派些人手,查探方培的下落。”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猛地咳嗽了起来,唇角滑下一缕鲜血:“通知封洛,即刻带军回王城,我们在羽城等他们。皇甫家公然跟我作对,如果方培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要他们通通陪葬!咳咳……”当夜,元凛昏厥了一次,折腾了整晚,病情才平复了一些。他的脸庞、脖颈和后背都包扎了绷带,伤口疼痛而麻痒,最严重的后背甚至开始化脓,只能靠服用药物才能稍微缓解疼痛。意识朦胧之时,他听到景坤禀告,那具尸体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并非方培。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他勉强笑了笑,牵动了右脸上的创口。第45章利用(就算明知是陷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从士兵口中得知谷勉已死、元凛受伤的消息时,男人浑身散了架一般放松下来,简陋的马车上下颠簸着,半刻不敢停留地向南疾驰。过了一会儿,他心里空茫一片,下意识地寻找着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从摇篮里抱起幼小的方如,看着那娇嫩漂亮的小脸,胸中翻腾的波涛渐渐平复。这一条路,不论自愿还是被迫,是他一步步走过来的。也许十年前他和元凛相遇,就注定了这样无望的结局,他除了继续前行之外,别无选择。数月前,他在峡林谷内不为外人所知的山庄待产,等生下谷家的继承人之后,他便还了谷勉的人情,彻底摆脱月族,离开西罗。直到穆骁戈出现,打破了勉强维持的平静,再次将他扯进漩涡之中,不得不面对一辈子不想再见到的人。穆骁戈以方冉为要挟,迫他回到元凛的身边,表面上为峡林换回了几座攻陷的城池,实际上,却让怒发冲冠的元凛做出了处死谷勉的决定,落入精心布下的圈套。“你若是肯服软说几句好话,他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胎儿,但他不会允许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活在世上。“他那样对你和族人,难道不恨他吗?其实不用你亲自动手,你是元凛唯一的软肋,就算明知是陷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给你一晚上时间来考虑。冉冉长大了,这么多年你没见过他,他长得特别漂亮,像极了生父,若是未成年就夭折了,该多可惜啊……”那晚穆骁戈的话回荡在耳畔,方培攥紧了拳头,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别说杀死一个九岁的孩子,连牺牲族人都不在话下。他恨意再重,却不想置元凛于死地,那人的血曾经鲜红浓重,蜿蜒流淌下来,恍如地狱妖魔的利爪,吞噬着鲜活的生命。方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瓶身只有拇指大小,里面装着小半瓶深褐色的粉末,正是染了元凛鲜血的沙土。他生下方冉之后,便将它作为信物留在婴儿身旁。此次皇甫军队血洗庄园,领头的皇甫霄的亲信闯进门后,将这个小瓶交给了他。打开瓶塞,将土倒在掌心里,方培有心将之撒到窗外,但不知为何犹豫了片刻,又把它倒了回去。他毕竟深深爱过那个遥不可及的少年,爱到遍体鳞伤,灵魂和自尊被踩在脚下的时候,他也曾深深怨恨那个铁石心肠的君王,恨到筋疲力尽。军队疾行三四天,终于离开了北境,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大部队仍然继续行军,一部分人乔装改扮,装作商人的模样,方培毫不起眼地混在当中,总算晚上可以住进客栈,睡个囫囵觉。当夜,方培正在哄如如入睡,房门外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