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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他不愿意耕田种地一辈子当个佃户,也不愿意走街摇鼓当个小商贩子,天下一乱,他结交的本就是有些志的好汉,那会儿说的有志,便是心里有主意,趁乱发财也算得一样。正元帝年轻的时候手上疏散,有几个钱便全撒了出去,随处认识的朋友,手上有了钱请人吃一碗粗酒,因着性情豪迈,倒也交上些朋友。也正是这些朋友引荐他,说他手上有些功夫,身高力壮相貌威武,单看相貌便是勇士,正是用人之际,这样的壮士自然得召到麾下。他到此时还记得当年头一回见到卫敬禹的模样,还当也是个大汉,谁知见着人却斯文儒雅,身着长袍头戴玉冠,哪里像个将领,倒像个教书先生。他那时还是秦大牛,不是秦正业,卫敬禹看他力壮,留下来当亲卫。日子好过一些,也依旧见人行礼,卫敬禹有二十来个护卫,要想在这二十人里出头,也不是易事。他不甘如此,眼看里头识得字的,就能多受提拔,他便着意结交书房书童,请他教自己识字,原来胸无点墨,识的字不超过一双手一只脚,堪堪会写自己的大名。那些掉书袋的话说得白些,他都能懂,所欠的不过文理,谁知越学得多了,竟越有滋味,卫敬禹喜爱兵法,摆出沙盘推演。他自有人论兵法,林文镜便是其中之一,只偶尔也让这些个护卫出出主意,连着几回问到他身上,他都能想出办法来,绝非束手就死,卫敬禹这才把他调到身边。知道他在学字,还给他银两买纸笔,原来听他们说话总是云山雾罩,学得越多,越能听得明白究竟说些什么,这才知道自己原来那些志气有多可笑,也不再愿意回到乡间。业州卫家势力越大,各方来结交的人便越多,直到青州城的叛军杀来,想吞并业州,太守急忙逃命出城去了,卫敬禹领着城中残兵和卫家私兵一同抵挡,从此业州城的城墙上便不再立着大夏的王旗,而打出一个卫字,秦大牛也变成了秦正业,一年里从帐前卒升到参将。王忠取了披风来,正元帝摇一摇头:“我哪里就用得了这些。”年纪越大越是力不从心,试想自己若能年轻个十岁,又是怎样的天下。王忠躬身低腰:“陛下才添了小皇子,自是龙虎精神,可奴既侍奉陛下便当尽心尽责,不敢有半点躲懒的。”站得久了,露台上的风扑面而来,已是深秋时节,站久了确是有些凉,正元帝顺势把披风披上,让王忠退到一边,这才把那份奏折拿出来。林文镜若是活着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悄无声息,正元帝此刻能想起来的还是当年他们意气奋发的样子,他少读诗书,却知道两人月夜对酌时有多么激昂,待看见底下一行字,怔在远地。断腿眇目,原来他成了一个废人,正元帝把奏折一塞,急步转身,身子一晃竟有些眼花,也不坐辇,直往丹凤宫去。卫敬容正在cao办满月宴,依着秦昰的旧例来办,对徐淑妃的娘家多有赏赐,既有了皇子封了淑妃,总得加恩,徐淑妃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叫作徐文清,听说也在念书,这回还考了秋试,只是没中,问一问是要加恩得封还是继续科考。眼看正元帝急急过来,倒有些诧异,她怀着身子,不能伴驾,此时正元帝该去看看新生儿,徐淑妃还未出月子,符美人封美人两个就在偏殿,他怎么也不该这时候过来。待见他脸上喜怒未定,心知有事,可王忠也不及送信过来,抬眼看一看,笑起来:“今儿光禄寺进的好鸭子,我正说这一桌子菜也太多了些,你来了倒正好。”正元帝坐到榻边,看一看光禄寺送的一桌子菜来,确是用了心,荔枝鸡竹结鸭芙蓉蛋笑问一声:“可是善儿献上来的南菜师傅做的?”卫敬容点一点头:“倒是她知道我,知道我不惯吃那油厚味重的东西,这一个师傅来了,我倒能多吃上些。”替他挟一片宝塔rou,夹在软面饼里,油rou比瘦rou还多,吸饱了酱汁,正元帝咬上一口,口里道:“一样的rou,这功夫就不比寻常,你要是喜欢,让他们常常送上来就是。”卫敬容原来是再不碰这个的,自己也包了一块儿咬在嘴里吃着:“我原来最不爱这些大rou,倒馋起来,莫不是肚里的要吃。”眼看今天正元帝是没心绪说家常的,使了个眼色,不叫秦昰过来,让他还在哥哥那儿玩,吃一半张饼正元帝这才问:“你可还记得林文镜?”卫敬容微微一怔:“怎么?自然记得,找了那么些回,却没寻着,怕是早已经去了,叶jiejie只怕也跟着他去了。”中元节里还替卫家那些英魂放过河灯烧过纸,不意正元帝突然提起,卫敬容一说完,他便道:“他非但没死,就在业州,善儿来信就不曾说些什么?敬尧就没写过信来?”卫敬容手上一紧,把饼儿搁到盘上:“善儿哪里知道这些旧事,敬尧倒是写过信来,都是些胡话,怕是他醉中写的,我看过了也没当真。”卫敬尧早早写了信来,却一个字也没有提起林文镜,只说自己罪孽深重,这是他的心病,二十岁未到那年就已经埋下,这许多年拔除不去,那两张纸上墨点溅得到处都是,想必写的时候也是心中激荡,一看就是醉后写的,要是没醉也不能够说这些话。卫敬容使了个眼色,结香便把信匣取了来,卫敬容打开盒盖,都快装得满了:“一多半儿是善儿写来的,这些是昭儿写来的,那些个蜜桃茶叶绸子石蜜,都是他送来的。”卫敬尧只写了三封信回来,都是些寻常话,全部拆开也是行的,她挑出来给正元帝看,正元帝一看便知果然醉了,卫敬容还想赞一赞弟弟的书法,依旧咽了声,等他看过才道:“林先生当真还在人世?”正元帝心知卫敬尧是绝不会作伪的,他不提及就真的是自罪自责,心是隐痛这才不提,叹了一口气道:“人是还在,可却瞎了眼睛,又断了一条腿。”卫敬容手里全来拿着信匣,听见瞎了眼睛,“啊”得一声,信匣滚落,掉在榻上,里头的信件散落一地,待听见断了一条腿,眼圈也跟着红起来。正元帝看她这番情态自然是真,他叹得一声:“原来咱们不知,如今知道了总得封赏下去,若是他身子康健,还可重用,可惜……”卫敬容抽出帕子按一按眼睛,心里却道,林文镜那个脾气,纵是死了也绝不肯当贰臣的,这么想着,心里一顿:“我只怕金银他不肯受,敬尧若是得着他一个好脸,只怕也不会写这么一封信了。”正元帝却道:“不论受不受,给总要给的,难道眼看他困顿不成?”传了口谕下去,让赐银三千两,绢帛二百匹,令业州太守择屋室让其居住。卫敬容依旧红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