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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油灯,晃得人心憔悴。一阵大风吹来,被小心翼翼护着的油灯,又被吹灭。风冷,水冷,人心也冷。借着微弱的灯光,山村泥地里的积水依然很深,里头漂浮物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白肚鱼、鸟忡尸体、野菜叶,村人们可不敢去碰去逮。想到明日还得及时清理路面,以免闹瘟疫防止生病,大家就脑门子疼。这场雨简直就是灾难!张队长早就在前面等着,拿着简制的小喇叭,一边小跑,一边扯着嗓门大声疾呼:“男同志全部去麦田油菜地里排水,炊事员留三个做饭,剩下的女同志们跟杏花同志,一起都是去收萝卜白菜。走马灯点起来,大家伙儿迅速点,要是谁再故意拖拉,或浪费粮食,给我滚出碧山村!”激动焦急中,张队长的脚踏入一浅水坑,半截裤子陷入污水里,也不在意,简单迅速卷起来,领着汉子们往地里走去。雨下的太久,不仅路边水沟,地里田里大沟小沟全被水满,旱田几乎变成水田,有的水基本上是流不出去的。更难受的是梯田,里头没庄稼,水土流失严重。放水后,还得从山下一筐一筐背土上来,然后还得施农家肥,最主要的是,他们根本没这么多时间!简直要人命。勤劳的村人们,挥舞锄头、镰刀等各类农具,在呼呼冷风里,挖沟的挖沟,排水的排水,收粮的收粮,从凌晨一直忙到天麻麻亮。“风变小啦!”村人们擦擦汗,难得露出一点笑容。大多数的村人心很小,一点点好事也能让他们露出如此笑容。小干部们对视一眼,记工员霉娃子再给大家一定心针,“山间雾气特别重,今天应该会有太阳出来,咱们今晚的努力肯定不会白费。”产量肯定会减少,但总比都是空壳子强。有太阳,红薯可以晒,新秧苗也不至于被风吹死,或被冻坏。因此,村人们干得越来越起劲儿,似乎多排一下水,多背一篓泥土,多锄一下地,粮食就能多收一把。这时候,碧土村的黄队长,一身黄黑泥土脏兮兮,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红着眼眶,来到碧山村,找到张队长。他努力压抑着自己情绪,递上一截白布,哑着嗓子道:“张队长,我老母亲,我老母——我妈她今早去世了。”砰砰砰!附近的村民们,有的锄头掉下,有的歪两下身子,有的背篓咕噜咕噜滚下梯田。张队长僵硬许久,轻声问道:“这咋回事?黄老太太她怎么——,前几天我路过你们村,还看到她在平坝里晒红薯,咋会这样呢?”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谁也没有真正的陌生人。一提起黄老太太,村人们都有印象,那是碧土村队长的妈,除去刚出生的胖娃娃,几乎每个村民都见过她。黄老太太年纪不大,是寡母,她今年才六十多岁,耳不背眼不花,下地上山攆鸡喂猪,啥都都干,待人也和善,就跟村里普通老太太一样。村里女人们经常跟她一起,在村口洗衣裳,棒槌打的咚咚响,平日里没听过她生病,这咋一晚上就没啦!黄队长摆摆手,断断续续道:“昨晚开会太累,我睡得死。听到外头脚步声,起床才知道降温,去敲老母亲的门,没人开门。大喊几声,也没人应。就感觉不好,忙砸烂窗户,爬进去一看,她盖着薄被子,一摸——”话语未尽,一高大的装汉子,红肿的眼睛冒出豆大的泪珠,他沙哑着嗓子,捂着脸,当下痛哭起来。说起来,黄老太太活的也不容易,女儿全都嫁得远,儿子独一个,孙子孙女两三个,都是儿媳妇在带。前几年老伴去世,丢下孤零零的她,人都瘦一圈,的亏有孙子孙女拖着,才缓过气来。如今儿子当上生产队长,眼看着幸福生活快来临,没想要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人说没就没了。农村都讲究死者为大,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熟人老辈。张队长停下手里的活,拍拍黄队长肩膀,认真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是能做到的,我一定不推辞。”黄队长摇摇头,试图擦干眼泪,但泪珠总是不听使唤,一直往下掉。尽管不是自家长辈,碧山村的村民心里也难过,敏感的人也偷偷抹眼泪,大概是想起自己过世的亲人,难免伤心一番。过了许久,黄队长才说出自己目的,想让老母亲的葬礼热闹一点。村里的部分老人,一满六十岁,就给自己准备寿材和寿衣。哪怕黄老太太没有,棺材什么的,凭借黄队长的关系,还是能借到的。至于道士和尚做法事,现今可不敢去胡乱请。而如今大雨泛滥,女儿很难及时通知,哭灵人不多,不够热闹,这就是儿女的不孝。通常这个时候,就会亲一大堆拐弯抹角的亲戚在哭灵、烧纸。只是如今三村都忙不过来,一人搬开两人用。黄队长做不到把全村人抢救命粮的时间,都放在老母亲葬礼上。甚至,他也要分心,管理碧土村的事情。但是,此地丧事有一种说法,丧事草率、没棺木、没供奉足够饭、没烧足量纸、哭灵人不热闹,进城隍门可是要受到鬼鄙视的。黄队长当然不能让老母亲被鄙视。于是乎——公鸡三声鸣,睡的正香甜妹儿与晓丫头,被叶奶奶从从被窝里捞起来,穿上一层毛衣毛裤,外套长袖衣裳。“奶奶——”“今天不做饭,赶紧去仙山。”叶家前院的大榕树下,张老祖与十多个山娃娃都在那里,基本都在六岁以内。很快,奶奶们在山娃娃们脑袋上带上一顶白色尖帽子,手里塞了一根芦苇扎棒子,上面裹着白色的一层。“这是什么?”“哭丧棒!甜妹儿真乖,到时候使劲儿哭就好,不哭会被抽屁股。”甜妹儿:……迷迷糊糊间,娃娃们都被抱着来到碧土村的一间大土屋。吱呀——,大门与门柱窝挤压摩擦的声音,黄老太太的黑色大棺木,从屋里运出,停在两棵桑树间。院子被清扫的干干净净,棺木前放着火盆,盆后面铺上一列列干燥的大木板,木板上又铺上一层棉布。由黄队长媳妇领头,老人们坐在一旁监督,所有山娃娃们跟着或跪或坐或蹲,乱哭泣一团。笑就会真的被打哭,捣乱就直接挥出院子,不哭不闹安安静静也没事……久违的一场丧事,似乎真的热闹起来。听人说,二碧山杨婆婆拒绝邀请,仍不愿下山。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陆续码下一章,抱紧仙女们暖。**家乡冬天是真的冷,长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