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庄周梦蝶，前尘往事（十）
莫溦刚到凡界时，正是三月三末尾了，街上仍有庙会余热，但他素来对此事不甚在意，唯有褚晏在时才觉有几分意思，现下只觉有些许吵闹。 心中记挂褚晏，想随意挑拣几样她平日里爱吃的便回去，但又怕她不甚满意，便多瞧了几遍有什么别的新鲜玩意儿。 吃喝玩乐这些，莫潋素来做得比他擅长……他不想被那个人比下去。 逗留了好一会儿，又见卖饰品的小哥巧舌如簧，游说有道，便上前去问小哥一般女子会喜爱何等事物。 小哥是个鬼灵精的，一看眼前的公子虽样貌瞧着不大好记住，但周身气度不凡，想来非富即贵，又问女子喜爱之物，定是想赠心上人些物什。 “这位公子问对人了，小的可最懂女人了。” 小哥讨好的笑，捧着摊位上的一对同心扣，递到莫溦面前，“这蓝田缠丝玉同心扣寓意愿结秦晋之好，永结同心。这玉色与质地皆是极好的。之前本是两对，皆出自小的东家珈坊。” 说罢，便指了指摊上挂的一面旗帜，正是一个珈字。 “还有一对，前些日子被另外一名公子买去了，想来也是赠心上人的。” 莫溦接过这对同心扣，一探感知到了些许灵气，心下一动，想着回去用这个作容器盛灵气，赠与褚晏正好。 莫溦二话不说便付了银钱，方才将同心扣放进储戒之中，心口一阵动荡，面色蓦地一白便消失在了原地。 正要找补银钱给莫溦的小哥转身见人不见了，懵了好一会儿，细细查看收到的银钱是真是假，又数了数摊上的饰品不见少的。 记不起莫溦模样的小哥挠了挠头，只当碰上个财大气粗的怪人了。 莫溦企图用传音器去唤褚晏，却不见半分回应。 心下动荡不安，一阵盖过一阵的心悸令他心头揪痛不已，便又去寻莫涂，未多时便有了回应。 自磬天门离去前他还让莫涂为褚晏设了护心诀，以防万一；故而褚晏出事后，莫涂便让全门禁严，领着在场的长老火速去了念罚山。 “速归，魔印已深，恐侵神识。” 莫溦面色愈发苍白，将一身灵力皆用在了脚下的本命剑上，不消一个时辰便归了门，直冲蒲云峰。 院内寅朱正跪在那恸哭，那哭声更绞得莫溦心口生疼，于是马不停蹄地进了室内，就见同眠的榻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褚晏。 那额间，有了一道黑色魔纹。 明明他已经尽力去遏制了，明明他离门时还未入此…… 莫溦灵力几乎耗尽，身体一软，直直地跌在了榻边，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握住了褚晏被幽潭寒意侵蚀的手。 “我至念罚山幽潭时，阿晏已将自己用软鞭捆了，还封了口，昏迷在幽潭边，那时已是伤了神魂，额间亦生了魔纹……带她回蒲云峰后，就见寅朱中了眠咒，睡在藤椅里，想来是阿晏做的。” 说罢又至莫涂怀中掏出了一颗溯景石，捏了个诀，便投到了墙上，正放着褚晏到幽潭后的事情。 莫溦紧盯着溯景石投出的情景，直至瞧见褚晏开始魔化，心绪大动，红了眼角。 莫溦一遍又一遍地瞧着，像是入了魔一般。 莫涂不忍他这般，便撤了溯景石，道：“老祖回信了，他老人家去请沧?帝君出面，解决此事，想来这几日便能……” “她等不了那么久。” 莫溦声音极其低哑，想要为褚晏驱散掉手上沾染的寒气，却发现体内灵力所剩无几，连自己的手指亦是冰冷得不行。 “我要入她识海，将侵蚀她神识的魔纹转至我的识海内，由我遏制。” “师弟……” “师兄，她若入魔，必遭诛杀，神魂皆会覆灭。” 他红着眼眶，眼底轻柔缱绻，戚戚笑着，将褚晏的手拢在手心，垂首轻轻一吻。 “若此间无她，那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只怕是活都不能活的。” 莫涂听罢，神情既是悲哀又是沉痛，却无言相劝，只能上前拍了拍莫溦的肩。 “你决意如此，那便先将你枯竭的灵力修补回来，待你入识海时，我为你护法便是。” “多谢师兄。” 莫涂颔首，便让莫溦与褚晏独处，转身出门叫院内跪着的寅朱随自己去逐仙峰备好这两日所需物什。 而屋内莫溦上榻将褚晏拥入怀中，为身寒的人取暖，但他只觉着自己抱着的是一副空荡荡的躯壳，毫无褚晏的半点生息。 “……你分明答应我不会去见那魔女的，你怎可对我食言？” 莫溦声音忍不住发颤哽咽，得不到回应的他将人抱紧好几分，不似他在为褚晏取暖，倒像是他在汲取褚晏的体温。 方才莫涂关上的门被破开，一阵粗喘咳嗽逼近。 莫溦被一把拉扯开，抬眸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莫潋。 莫潋此时长发散乱，面色苍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唇干得毫无血色。一身衣裳凌乱，外裳胡乱套着，漏出内里的中衣，腰间竟渗出一片血色，连鞋子也丢了一只。 像是大病了一场还受了重伤。 他那双好看的凤眼定定地看榻上的褚晏，又是一阵咳嗽，竟咳出了血来。 “……咳咳咳你、你怎能让她变成如此……咳咳……” 莫潋一把推开莫溦，酿跄走到榻边，缓了缓气息，想要叫褚晏，却又是一阵咳嗽。 也不知是咳得难受红了眼眶还是看见褚晏额间魔纹心绪难平所致，莫潋渐渐弯了消瘦了许多的身子，靠在了榻边。 莫溦正欲上前拉开莫潋，却见他自储戒中拿出了一件神器——逢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