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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派去忙他们的任务了,遂任由我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昏睡了整整一天,也不曾前来敲门将我叫醒。我缓慢地伸了个懒腰,虽是觉得脑袋依旧昏沉得厉害,却不及昨日那样困乏无力,便打起精神跳下了床,如往常一般开始挑拣药材,烧水将其熬制成汤。如今身上伤势加重,草药的分量也必须随之改进许多——然而,所谓的“是药三分毒”也并非全无道理,我所挑选的药性大多偏寒,遂服用过多易导致气血淤塞,体虚易乏,于是在用量之上需要格外地注意分寸,而与此同时,用以缓解此症的药材也是不可或缺的必要之物,只有两两相抵相克,方能达到最终想要的效果。正当我一脸认真地提笔记下今日所需要变更的药方之时,忽听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断断续续的,似是并不敢前来打扰一般小心谨慎。略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我高声疑问道:“是谁在外面?”“打扰了,顾姑娘。”门外那人毕恭毕敬地对我说道,“殿下传您去一趟正厅,您现在可还方便?”“唔,方便的。”我轻轻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毫不迟疑地回应他道,“我收拾收拾便过去见他。”言毕,探手将桌上随意摊开的笔和纸整整齐齐地收入抽屉中,而后又将脚边烧得正旺的暖炉一一熄灭,这才裹上了外出必备的毛皮大衣,抬腿走出了这间无比幽静的小竹屋。一路踩着遍地凝固的湿滑冰雪迟缓前行,待到天边那最后一抹稀薄的红光隐入山林,方才如愿抵达那段止箫所在的正厅门口。彼时他正捧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在手中保暖,约莫是听见了我那阵慢悠悠的脚步声,随即微微抬起眼眸,笑意盈盈地向我打招呼道:“顾师妹,总算把你等来了。”我怯生生地朝屋内望了一眼,却是发现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亦是负手立于段止箫的身后,一如既往地板着那张清冷的俊脸,一言不发。段止箫瞧我盯着那木头桩子似的的沐樾言死死不放,不由得轻声笑道:“顾师妹,我这位下属可是脸上长了朵花儿么,竟是能这样吸引你的注意?”沐樾言应声抬眸扫了我一眼,倒是看得我有些许不好意思,连忙偏移了自己的目光,转而对段止箫说道:“没有的事……不过是下意识地四处瞧瞧罢了。”段止箫眯了眯眼睛,温声说道:“那便快些进来坐着吧,瞧着你脸色这样差,可是昨日夜里没睡好么?”我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门槛,随手从桌下拉开一把圆椅在他对面坐下,随即恭敬谦顺地应答他道:“谢殿下担心,我只是昨日夜里睡得太久了,一时没能缓过神来。”“唔?既然是这样,那你可有用过晚膳?”段止箫关切道。神色僵了僵,我心中并不想多事,遂随口应付他道:“用过了,用过了……”“嗯。”段止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微正了脸色对我说道,“我知晓师妹平日里喜好清静,不愿让人前来打扰,所以今日之邀,也着实是情非得已。”我听罢不由朝他讪笑道:“哪里的事,我虽喜欢安静,却也并非是孤傲不群……敢问殿下今日召我前来,是所为何事啊?”“顾师妹既然开口发问了,我便也不再卖关子了。”段止箫微笑道,“昨日谨耀侯大婚,你有幸同其夫人独处过一段时间,而且还相处得不错,是么?”“呃,殿下是如何知道的?”我怔然问道。“今日早晨,谭府托人来送了一道口信,说是那位谭夫人极其喜欢昨天伴着她一同步入大堂的小姑娘。”段止箫眉眼一弯,道,“还说了,过几日若是这小姑娘有时间的话,还想再同她相聚一回。”“真的?”我面露喜色道,“那位谭夫人的确是个温柔贤淑的佳人,若能与之一同谈天说笑,也着实是一桩美事。”“看来顾师妹也是乐在其中啊。”段止箫微微颔首道,“那不如,隔日我派人送你过去同她一见?”“嗯?”我有些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样可以么?”“自然是可以的,顾师妹你整日在藏书阁和那无人的小竹屋处来回晃悠,也很是寂寞不是?”段止箫道,“恰好如今有人愿意同你说话聊天,倒也不会再心生无趣。”我怯怯地点了点头,默然迎上了他那抹意味不明的目光。狭长的眼眸再度一眯,段止箫温雅如风的笑容中幽幽染上了一抹傍晚的暗红:“不过啊……”不过……?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沉沉坠了下来——他们段家的这窝老狐狸会忽然间对人这么好,肯定是有他们自己的打算,如今想来,怕是全世界也就我这么一人会傻乎乎地相信段止箫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吧。尾音微扬,他声线中的柔和与恳切依然不改:“顾师妹,你可还记得你初到谨耀城的时候,我们所谈论的那些话题?”我抿唇思忖半晌方才疑惑道:“殿下是想说……谨耀侯与浮缘孟家之间的微妙关系?”“聪明。”段止箫抚掌夸赞道。偏了偏头,我紧接着试探性地说道:“还有那更重要的,就是谨耀侯迎娶秦泠的真正原因?”“看来顾师妹本就心似明镜,全然无需我的提点。”段止箫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一层,远远看去,倒不若起先那般温柔无害。而在他身后始终缄默不语的沐樾言听到这里,亦是忍不住微抬了眼眸,朝我投来了错综复杂的目光。我没再敢仔细盯着他一直瞧,遂匆匆将脑袋低下,轻声细语地说道:“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不敢妄议此等要事。”“哎,此言差矣。”段止箫笑叹道,“师妹的心思绵柔有度,细致入微,也算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智慧。如今我身边属下多为男子,若是硬让他们去打探谭夫人的消息,还多少有些许不便,倒不如借了这次机会,由师妹前去探探口风。”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我呆呆地望着他的面颊,结结巴巴地说道:“怎,怎么个探法?”“顾师妹觉着怎么样好,那就怎么样去探。”段止箫勾唇温言道。我瞅着他那一道闪烁如霞的目光,不由心中苦道: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可是这坐在面前笑容可掬的俊雅男子毕竟是当朝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若是换了旁人,我顾皓芊早就一拳头冲上去把那张笑脸砸碎了,直到把他修理到会说人话为止。尴尬地笑了笑,我面色如常地说道:“恕我太过愚笨,除了会和夫人说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其他的当真是一点儿也不会。”“那便说些玩笑话也无碍。”段止箫慢悠悠道。嘶……我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