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杏林池中说杏林
眼前的房子何止简陋,即使是徐长安这样并未见过繁华市锦的山沟里的孩子,都觉得寒酸异常,更别说出生名门的苏井然了。 三支相对笔直的树干,随意的搭建在一起,便构成了整个草庐的骨架。在骨架之上潦草的覆盖上了几层草垛,便算是这间简易之极的草庐的掩体,若不是骨架之上还有几处扎眼的草绳,徐长安完全有理由怀疑,一场大风之后这间草庐上的掩体究竟还能幸存几根。 在正对着徐长安的掩体之下,有一个五尺来高的小门,这个小门即使是徐长安现年十四岁的身板亦要佝偻着腰背才能进入,就更不要说苏井然那修长挺拔的躯体了。 钻进草庐,环顾四周,苏井然和徐长安内心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念头,那便是整个屋内空间真是一览无余,除了那紧贴草壁的一张小床和床上的一些被褥床单竟然再无其他。 苏井然无奈的走到床边,闻着那浓重的草木气息,摸着生硬的木床一屁股坐下,而后微笑着对徐长安说“行了,我辈修士行走江湖,多是风餐露宿,幕天席地,随遇而安。现今已然有了一处遮风挡雨的“小茅庐”已经是幸福了数倍不止啊。” 徐长安本就对这些身外之物不甚在意,所以并没有感觉如何失落。 只是内心深处还是对于杏林池这样一处显赫武道圣地,竟然如此安排新入门的弟子感觉十分诧异,毕竟从徐长安曾经所看过的游记或杂谈上记载,每一处江湖门派收徒的过程都是反锁、古板的,从未有一进门便置之不理的这种放养行为。 只是苏井然和徐长安二人虽然可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可不代表别的新入门的门人弟子会不介意这些,还不等苏井然屁股在床上坐热,徐长安所属的这间小茅庐,便在一记刀光中懒腰断裂,而后轰然倒塌。 所幸这茅庐只是草垛遮掩而成,苏、徐二人在这倒塌的房屋之中并无大碍。 只是当不明所以的二人从草堆中爬出来时,便看到一席月白衣裳的妖艳男子提着手中银月短刀以如梦似幻的身姿在这片相当简陋的草庐住区之内与杏林池的新人理事激斗不止。 只见二人你来我往,一个如魅影幽魂来去无风,身法诡异,一个如追风闪电瞬息纵横,气势如龙,一时间二人身畔刀光煌煌,剑气阵阵,凡所过之处皆是屋塌梁倒一片狼藉。 不多时周围便聚集了不少人在此看热闹,毕竟看事的人不闲事大,只图个开心而已。 何况这还是他们刚进杏林池的第一天,便有新人挑衅杏林池的威严,这俨然是一件很有话题的大事件。 若是众人身旁再有一壶好酒,两碟小菜,估计不少看客便要在此夸夸其谈,各抒己见,大吹法螺了。 不过即便如此,周围成群的新人弟子也在低声窃语相互交谈着。 “怎么打起来了?” “听说是这位理事调戏了这位比女人还漂亮的大爷,于是双方就动起手来了。” “瞎说,明明是这位比娇滴滴的大小姐还漂亮的爷们勾引这位理事,之后理事不忿出于惩戒便打了起来。” “怎么我听说,是这两位同时看中了一位新来的千金小姐,为其大打出手?” “都别说了,我亲眼所见,是这位比皇宫里的金枝玉叶还漂亮的男人扇了理事一耳光,亲口说他是负心汉,所以才打了起来。” 一时间才刚刚认识不久的各位新人,竟然如时隔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对着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争相发表自己的“所见所闻。” 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便是此理。 听着越传越离奇的小道消息,徐长安心中想着师傅的曾经教诲,“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有八卦,至于江湖上的八卦是真是假,讲八卦的人和听八卦的人从不在意,他们只在意说出口那一瞬间的一时之欢而已,所以千万别相信市井间谣传的八卦,要以自己真实的双眼去发现真相。” 徐长安心念至此,不由的自言自语道“师傅果然博学多才。” 徐长安见到二人争斗,一眼便认出了那位与理事争锋的新人便是与自己一同抵达最后试炼终点的缥缈男子。 只是这人为何会与理事发生冲突,他依然一无所知,但是他清楚一点,他刚到手的小窝就这样被人摧毁,一定要找他讨个说法。 苏井然对徐长安心中的小心思一无所知,此刻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那月白衣裳的少年与杏林池理事的激烈激斗。 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苏井然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两位纯粹的武人以武技厮杀,没有千奇百怪的道法神通,没有神秘莫测的符篆法宝,仅仅只是身躯本身与武道技艺的纯粹较技和心智六识对战场应变的把控能力。 这样的激斗虽没有仙门修士之间争斗的场面宏大及破坏威势之凶悍,却在方寸之间更胜凶险。 难怪古人对武夫的评价皆是“十丈之内真无敌。”即便是低一两个层次的武夫,一旦靠近防御法宝欠缺的仙门修士十丈之内,估计也难有在武夫手下幸存的修士。 苏井然此刻不仅在认真观摩,更是以自己神魂演练成对战双方,不停的汲取他们的战斗方式及战斗意识,因为苏井然本就打算在接下来漫长的时间了,重铸自己的仙道根基,此刻不禁又多了一种汲取武道印记完善自我的想法。 虽然自己不能转修武道,但却不妨碍吸收这些武技之间的战斗精髓以及那方寸之间的战斗意识,这样也许可以令苏井然走上一条更完善的仙门大道,一条独属于他苏井然一人的大道坦途。 只是这里毕竟是杏林池的领地,不稍片刻,便有大片的理事,飞身赶来。 只是当主事之人看到闹事的是这位月白衣裳的妖艳男子之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虽然立刻派人手去阻止,但却并没有立刻当众惩处这位带头闹事的妖艳男子,而是带着他去了别处。 而徐长安一看,那位破坏自己住所的罪魁祸首竟是被众人安全带走,一时间竟找不到讨债的人。 徐长安小眼珠子一转,立刻大声嘶吼道“主事大人,我们的茅庐被那位理事打坏了,今晚没睡处怎么办。我要求那位理事赔我们一间像样的茅庐。” 徐长安心道,既然罪魁祸首已然“逃遁”,看来只有他的“帮凶”来此伏法了。 那位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理事,听到此言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身受重伤,毕竟刚刚激斗时压抑在体内的内息还未散尽,此刻又是怒极攻心,一个处理不当,还真不好说是否重伤。 主事之人,回头一看,这处本就临时搭建的两百多所茅庐,确确实实在刚才二人的争斗之中摧毁了大半,一时间也有些为难。毕竟杏林池虽然一向都是门内弟子自给自足,那也都是入门三月之后的事情了。 而现在这批新来之人才第一天便不给对方安排基本的生活保障确实不妥,可这一时间到哪里去找人来重新安置这些茅庐呢? 主事之人回头看着那位在众人的压制之下依然在挣扎远去的妖艳男子,一咬牙说到“冤有头债有主,谁弄烂你们的茅庐就找谁去。”随即不再理会众人,拖着月白衣裳的妖艳男子一路急行而去。 这位主事心中也很无奈,毕竟相较于这两百多间茅庐,这位月白衣裳的妖艳男子才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若不好生安置,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落到自己头上。 至于这些新人住所的问题,等这边处理妥当了在考虑也不迟。 主事一离开,整个场景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而后不多时数百双泛着绿光的眼睛都直愣愣的盯着那位黑衣理事。 只是徐长安这个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再没什么兴趣。 毕竟早已和苏井然幕天席地惯了的徐长安对是否有这茅庐,都一样可以生活的悠然自得。 “接下来我们干嘛啊?” “先填饱肚子再说,还有好生研究研究我们接下来的安排。” “好的,让我们试试海鲜?” “我也没吃过,可行。” 林间只见两道带起妖风的身影直奔大海。 而在众人闹成一锅粥的茅庐区域之外山巅之上有两道身影于风中林立。 “这可成何体统?需要我下令去警示一翻么?” “一片朝气蓬勃有何不可?” “掌教为何独独挑选这皆是登龙境以上的两百余人来此吃苦。” “两百余人?还差的远呢!三年之后的东禹武院我杏林池能占多少席位可全看着这些好苗子呢。” “我杏林池虽不敢说禹州武道第一,但是禹州东部第一还是没有问题的,为何还要不停的招募新进弟子,就算入了我杏林池,近期之内也难堪大用啊。” “你们都老了,眼光也退化了,你可知禹州数月之前席卷天下的魔潮灾难,你可知在此期间有多少人历经生死、险死还生,你可知有多少武道门派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但我要告诉你,现在禹州活下来的武道传人,没一个是易于之辈。我杏林池福源深厚,偏居东海,因此躲过此劫,可你焉知此乃是祸非福?在你我眼中的绝顶天才,再到外头去说不准都是土鸡瓦狗了。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都只是一堆雏鸡而已。”一身白衣白褂眼含银霜的杏林池掌教侃侃而谈着心中的担忧。 不过话音一转,此人突然双目寒霜闪烁气势斗增转眼之间霸气无比的豪迈的说到“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要叫那些老家伙瞧瞧我封某人的手段。让其知道我杏林池是否够资格在东禹武院占满三席之位。” 银发银须老者看着眼前光芒色射气势逼人的掌教身影,一时间想到了自己逝去多年的师兄,当年他也是这样光彩夺目,气势逼人,只可惜倒在了那条无人可及的不归路之上。 而今他的得意弟子杏林池掌教封天都也有了他当年的气魄和本事,只是不知他是否能够超越其师兄打破杏林池的历史,令杏林池从山腰登至山顶,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山上势力。 人人只道山上仙家多逍遥,可又有谁能明了长生自古多寂寞,当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你远去,当你的回忆万事成空,你是否还会对山上的生活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