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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凤趴在药桶边缘看他。虽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但迟夜白的心还是连跳了几下。“小白。”司马凤笑道,“我方才说起霜华,你是不是不高兴了?”“迟当家不高兴了?”甘好兴致勃勃地问,“你家少爷又做什么了?”阿四正在屋檐下对着二十几筐药材发呆。“你先别管这个,这药怎么这么多呀?”阿四眼都要花了,“我不是迟当家,我记不住。”“每种药都不一样,吃的时候也不一样。”甘好给他指点,“这十二种是早晨第一次要喝的,午间的第二次药不能加刘寄奴,换徐长卿。夜间还得再喝一次,这次要多添红娘子和女贞子……”阿四实在记不住,干脆寻了纸笔过来,让甘好再说一遍,他一个个记下。甘好慢慢说了一遍,见他写得认真,忍不住摇头:“唉,你真不是个学医的料。”阿四:“我确实不是啊。”甘好顿了顿,颇有些探问之意:“乐意在你们那里过得好么?”“好啊。”阿四点点头,“甘令史人虽然闷,但做事很认真,少爷老爷,还有我们,都很信任他。”“乐意是个学医的天才,或者更准确点儿说,他天生就是个学毒的料。”甘好笑道,“可惜,最后居然跟着我爹学了仵作之术。”阿四抬起头:“仵作之术不好么?”“仵作这行当,自古以来都是贱民。”甘好点点阿四的纸,提醒他继续往下写,“乐意若是跟我一起学医或学毒,成就早在我之上。”“可是甘令史真的很厉害。”阿四放下了笔,认真道,“老爷说过,天地间诸般行当,千万种人物,绝无‘注定’这一说。即便是仵作,也有甘令史这种厉害人物可令人从心底钦佩。你一定没见过他验骨的手法,堪称神奇。”“那是你没见过他辨药和治病的本事。”甘好嗤笑道,“有些人天生就注定要做某一行的,你瞧瞧你家少爷和迟当家。”“天生是天生,有这般本事,也得有人教导。”阿四并不信服,“运气啊,命定啊,若是太过笃信这些,人就完了。”甘好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他:“你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阿四又觉骄傲,又觉羞涩。这些话都是平日在家里听来的,他随口说出来而已。正想着怎么回应甘好,甘好又问了一句:“你干这一行,有没有见过天生就适合当杀人犯的人?”阿四一愣:“什么?”“若是世上有你家少爷和迟夜白这样的人,那应该也有天生就懂得或嗜好杀人的怪物才是。”甘好边说边点头,“一物降一物。”“怎么会呢?”阿四摇头,“杀人怎可能天生就会,这么凶险的事。”“但你们总见过一些怪奇的杀人案子吧?”甘好来了兴致,“有些人就是喜欢杀人,喜欢干这件事,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可是你说的是天生就喜欢这样……”阿四嘴角一抽,“没有的。”“那有没有这样的人?”甘好又问,“经过一定的教导,他们会比别人更容易习得杀人的能力?”阿四这回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手中纸笔,神情有些凝重。“甘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只是好奇。”甘好笑眯眯道,“我比你虚长些年岁,看过的人事总比你多。有些人自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影子里就带着血腥味。你若没见过那种浓重的恶意,那是你的幸运。”此时,在弥漫着药草气味的厢房里,迟夜白正拿镇纸点着司马凤手上的大白xue。司马凤疼得整个手都软了,连声求饶:“不摸了不摸了,疼疼疼……”他是真的疼,手指都颤抖。迟夜白把镇纸放好,无声地看着他。司马凤眼睛看不到,但耳朵灵得很。他问迟夜白是不是不高兴了,迟夜白不愿回答,他便伸手去抓,一抓就抓到了迟夜白的腰带,差点把人整个拽进桶里。扮完登徒子,又扮可怜人。司马凤把下巴搭在桶边:“你下手真重,那处很疼啊。”“这是提醒你不要乱来。”迟夜白踢了木桶一脚,“你以为一个瞎子真能抓得到我?”司马凤笑了笑:“你果真生气了。”“你就算明日立刻跟什么俏俏或盈盈成了亲,我也不会生气的。”迟夜白平静道。司马凤想了想,奇道:“俏俏是谁?盈盈又是谁?”“那成日给你画各种扇子的俏俏是江南镖局把头的大女儿,盈盈则是九江十三寨张寨主的meimei,前几年我俩追缉水贼时,张姑娘不还在江上为了你唱了一首……”迟夜白说了一半,把余下的话都吞进肚里。他看到司马凤笑得很高兴。“你真爱帮我记这些。”司马凤看起来非常愉快,“我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你偏偏记得那么牢。你一定十分中意我,是不是?对不对?”他笑嘻嘻地说着,又伸手去够迟夜白。窗门之外是统辖天地的雨声,哗哗倾落。“你看不到我。”迟夜白低声道。“我看不到你。”司马凤重复了他的话,“所以你放心。”他终于抓住了迟夜白的手。或许因为脱离了热源,他印象中劲瘦有力的手很凉,干燥且舒服,虎口处生了茧,是长年累月练剑留下的。司马凤与他贴着掌心摩挲。他听到雨声,听到桶中水浪撞击桶壁的声音,也听见迟夜白的呼吸。那和他听惯了的频率很不一样,略显急促,还带着热度。“我看不到你。”司马凤又重复了一次,随即水淋淋地站起来。药液从他肩头滚落,淌过滑韧的皮肤,没入低处。他看不到自己,因而也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狼狈与动摇。迟夜白的心像被这热的水煎熬着,又像被凉的雨浸泡着,沉浮不定,起起落落。司马凤只感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温凉的手指贴着自己鬓角,慢慢移动。他胸口一热,拽着迟夜白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呼吸相闻,连身躯的热度都清晰可触。就在他几乎碰到迟夜白双唇的时候,密密匝匝的雨声突然被撕破,一声清冽的鹰啸由远而近,悠然落入院中。司马凤:“……”阿四的脚步声也啪啪响起:“少爷!迟当家!鹰来了!”迟夜白缓缓舒出一口气,低声道:“鹰来了。”司马凤恨不能把这鹰放血拔毛,让甘好今夜加餐。他紧抓着迟夜白的手,在他唇上狠狠抿了一下。“来得太不是时候。”他气哼哼地说,“我要穿衣服,你帮我。”和鹰一通抵达的是来自鹰贝舍的探子。和许英这案子类似的事件竟有数十张纸,被他小心裹在油纸里,贴身放着。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