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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项真惴惴不安地熬了两天,实在待不住,找顾瑜请了假,顶着烈日焦虑地等在实验中心楼下,见人就问认不认识程振云。实验中心那么多人,云老师又那么宅,哪儿能那么轻易能打听到呢?项真问了小半天才辗转联系到了张乾。张乾要毕业了。他西装革履地在行政办公室之间奔波,焦头烂额地办毕业手续。听项真说是要打听程振云的消息,他倒是挺热心的,还帮忙查了程振云的值班表:“程小云这会儿出差了,不在北京。手机打不通吗?那我也联络不上他。不然我把他邮箱给你?”项真道了谢,记下那一长串邮箱地址,回到车上趴在方向盘上给云老师写邮件。他很少写邮件,大学毕业后基本没有用过邮箱,措辞便觉得困难,不好像私信那样亲昵,又不愿意客气生疏。他先是写:云老师,你是不是出差啦?怎么都不联系我的?写完读了一遍,赌气的意味太重,怕云老师以为他在生气,又删掉,重写:云老师,我想你了QAQ你是不是出差啦?给我回个信好不好?这次仿佛好些了,项真斟酌片刻,又觉得口吻轻佻,并不像一封邮件。他删掉了那些他常用而又未必有意义的部分,只留下平铺直述的句子。项真盯着邮件发送中的画面看了一会儿,眼睛有点儿泛酸。冷气开得很低,车窗全都镀了防晒膜,是为着云老师怕热又怕晒的缘故。可如今云老师不在这儿,车内气氛便显得孤寂阴森。他随手把手机抛到副驾驶座,不敢多看一眼。回程遇上晚高峰,项真堵在三环的洪流里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手机却始终安安静静,不曾亮起。晚饭时吴越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去喝一轮聊聊天,项真拒绝了。他回到家,把自己塞进被子里,难得地没有流泪,只是心中忧郁,讲不出又放不下。云老师出差去了。他的视线聚焦在千万光年外的星星,还剩下一点点,一点点余光。项真连这一点点都拿不到。程振云的电话在午夜打过来。项真还没睡着,抱膝坐在地板上对着窗外的满月发呆。他被铃声惊动,从思绪中茫然抽离,木木地接起电话。信号不好,程振云的声音显得遥远。他说:“项真?”项真浑身一震,心中大石落下,眼泪猛地涌出眼眶。他低声道:“云老师……”声音里带着被压抑的哭腔。程振云“嗯”了一声,停顿片刻,像是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又叫一遍他名字:“项真。”项真这几天都没睡好,精神恹恹的,听云老师这样温柔唤他,更是由衷感到难过,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怎么就追不上你呢。”程振云没说话,呼吸平静轻缓。也不知他身在哪里,背景音里一片呼啸的风声。项真一开口就停不下来,邮件里藏起来的委屈一时都掖不住了。他说:“云老师……我好怕啊。你出差都不打招呼的吗?我真的好害怕……我都不敢睡觉。我好担心你,又好担心你不要我了……”项真颠来倒去地讲。若是不开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呆时生出过这样百般心思。他想对云老师生气,又实在舍不得,只好憋在心里,越憋越觉得委屈,抽抽搭搭地流着泪,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程振云耐心地听项真哭了小半个钟头。他不怎么说话,线路里只有呼吸声、电流声和忽强忽弱的凛冽风声。项真在这样的气氛中逐渐平静了心绪,疲惫而释然地叹了口气,收住了眼泪。他想着云老师还在听,有些难堪,有些羞愧,又夹杂着自暴自弃的隐秘快意。他总是在云老师面前失态。项真咳嗽了一声,说:“云老师,对不起……我不是生你气,我就是有点儿难过,忍不住……”程振云沉默片刻,应道:“你应该对我生气。”项真腼腆道:“我舍不得。”程振云便好似无话可说。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项真刚刚哭过一场,原本提心吊胆的心情舒展了,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的。他不想这么快挂断,换了个姿势倚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满月,随口问程振云:“云老师,你那里天气好吗?今晚北京的月亮很好——是不是因为这个我才这么想你啊?”程振云说:“我这里风雨交加,无星无月。”项真:“……”程振云又说:“你想我是常态,跟天气没什么关系。”项真:“……”风声中,程振云声音平静沉郁:“项真,我也想念你。”第26章程振云收拾好工位,向接班的意大利人Marsel点点头,走出了值班室。七千平方米的探测器在他脚下铺展开,尽头与草甸相接。宇宙射线每时每刻都在其中绽开花火,送来银河深处的信息。天色将晓,夏季多云的天气难得破开了一线阳光,高原的风将程振云衬衫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背着双肩包走到草甸中,草叶上还沾着昨宵的雨水,草色青青,颇为可人。程振云也不讲究,席地而坐,抱出了笔记本。实验中心的无线网只覆盖到室内,这里没有网络,亮起的屏幕上是已经缓存好的邮箱页面。陌生的邮件地址,没有标题,正文是一句仿佛调情又仿佛真心的问话。“云老师,我很想你,你还好吗?”程振云很好。他坐了两天火车进藏,同车厢的是一群信佛的修士。善男信女们虔诚地念佛茹素,手腕上戴着重重佛珠的小女孩儿望着他天真烂漫地笑。凌晨路过青海湖,整个车厢都是惊呼声和快门声,夹杂着薯片袋子因为气压而爆开的声响。他在拉萨下车,路过广场上熙攘的游客和旅游团的白哈达,换乘去羊八井的班车。班车停在军人服务站门口,站台上执勤的军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程振云把胸牌挂上,拖着行李站在路边等观测站的车来接。夏季天气总也不好,远山隐没在云层里,路过的卡车司机随性地朝他们挥手。程振云回头望了一眼服务站。他们已经下班了,正在躬身将卷闸门放下。程振云问:“有充电线吗?”那穿着制服的男人便一挥手,大声道:“么有么有,下班了,都么有了。”Marsel习惯性地迟到。她瞧见程振云,很兴奋地叫道:“哇哦,程!太好了,你又被派来值班了!我想吃西红柿打卤面!”她把实验室的车停在路边,探头对程振云笑得开朗飒爽,脸颊被晒出了高原红,瞧起来十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