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176节
程丹若听说后,不免想道?,这样的养生方子,与其给少做绣活的娘娘们用,不如给宫人,便又抄了“避瘟明目清上散”和“菊花延龄膏”给她们。 尤其菊花延龄膏的主药是菊花,没有犯忌之物,应用最适宜。 司制上下?都颇为感激,传话过来,说有什么要学的,尽管和她们提,别的本事没有,人人都有看家本事,传她一手也无妨。 程丹若十分感激,但一点都不想学。 扇套看着简单,真要绣出岁寒三友,难如登天。 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儿,她已经?开始烦了。 换换脑子,做点中暑药吧。 程丹若挑挑拣拣,选中了《中药制剂手册》里记载的人丹,此药可用于?醉酒、消化不良、中暑、晕船,是现代?的中药方子。 因天气渐热,中暑的急救法子也被?她誊写多份,一份贴在内安乐堂,令来往宫人读看,一份送往差事最苦的直殿监,命人口耳相传。 一来二?去的,扇套的进度就很惨了。 程丹若已经?足够努力,逮着机会就做两针,但一则基础差,二?则要当差,因此夏至日,皇帝问起此事,她只能说:“还未做成?。” 皇帝恨铁不成?钢:“一个扇套,做这么慢?” 她态度极好:“臣一定努力。” 为了向大领导证明自己的态度,程丹若把绣活带到了西?苑。 入夏后,皇帝就把办公地点搬到了西?苑,印鉴自然全都移过来。此处有天棚,透风而?无虫蚁,程丹若就选个阴凉处,无事就和针线较劲。 微风徐徐,湖边的水汽带走暑热,十分舒服。 尤其晌午过后,皇帝习惯午睡,整座大殿静悄悄的,一丝人声不闻。 她就在廊下?靠着,一针一针绣竹叶子。 绣好一片,拿起来检查。 嗯,按女史的话说,不够灵动,僵硬无神。 但程丹若自己觉得挺好的,每一针都很均匀细致,有种手术刀的美感。 可能确实不像竹子? 算了,管他呢。 只要态度够认真,工作内容足够多,就算结果一般,领导也不会骂太过分。 但话说回来,皇帝为什么忽然关心她的女红? 第一次可能是一时兴起,后面还记得choucha作业,实在过于?上心了。 而?她一个司宝,女红做得好不好,有什么要紧的? 还妇女四德……嗯?? 程丹若升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谢玄英不会已经?和皇帝坦白,准备请他赐婚吧? 这不对啊。 皇帝能给公主、郡主赐婚,是因为他是皇室的大家长。但君对臣能赐婢妾,却不能赐妻,臣是士大夫,不是奴婢,不能以配种的姿态拉郎。 因此,当初赐婚王家,须得王尚书首肯,皇帝也自言“做媒”而?已。 女官应该也……不能吧? 程丹若缺乏常识,不由忐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谢玄英。 在山东时,他思量得比她还周全,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可二?十岁的年轻人,犯错也不奇怪。 她将信将疑,忽然有点后悔了。 为什么要结婚呢? 虽然靖海侯府是一个不错的平台,谢玄英也是不错的合伙人,但婚姻会带来许多不确定性?,再是光明大道?,也不代?表一定能走到终点。 也许,崎岖小?道?才是通往正确答案的道?路呢? 她反思复盘,游移不定,却不知道?,现在改口已经?迟了。 夏至日,谢家下?聘。 消息终于?瞒不住了。 第152章 各方动 “纳征者, 纳聘财也。征,成也。先纳聘财而后婚成”, 作为六礼的第四步, 一旦下聘,婚事等于落定,再难反悔了。 而聘礼抬出府, 抬去别?人家, 也不可能瞒得住路人的眼,消息自然传了开来?。 舆论尚可。 翰林院的同僚们, 称赞谢玄英“尊师重道, 知?恩图报”, 不然, 为什么明明能和高官重臣结亲, 却偏娶老师的女儿呢? 晏鸿之有?名,却非朝臣,这门婚事没有?实际好处, 所以, 体现了谢郎不慕富贵强权,玉洁松贞的高洁品性。 这无?疑令文人们大为欣赏。 貌比潘安, 德如美玉,谦谦君子当如是。 夸他,使劲夸他, 夸他又不要?钱。 至于程丹若本人的条件好坏,在“恩师之女”的光环下,一点都不重要?。 而谢玄英要?好的朋友们, 看得就要?更实际一些。 永春侯的儿子说:“能向着你,比什么都强, 不像我?,娶妻如老娘,一天到晚盯着我?读书。” 他的妻子出自书香门第,饱读诗书,其母聘得这般淑女,就是想她相夫教子,振兴后代。 曹郎想到张家和晏家的门第之别?,为他委屈:“你爹也太偏心?了。”不过,也认同他的选择,“知?根知?底最要?紧。” 他娶表姐,不就是因为和表姐打小?认识,处得还不错么。 只有?常平长公主的儿子,和承恩公的孙子,作为皇亲外戚,行?事更随心?所欲,少见地好奇人本身。 “比许氏如何?”他们八卦。 谢玄英面无?表情地问:“郡王妃与我?何干?” “聊聊嘛,别?假正经。”常平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姐妹,是皇帝的姑姑,血缘比丰郡王近,故她家儿子全?无?顾忌,“许氏自嫁入郡王府,在宗室之间名声颇佳,听说夫唱妇随十分恩爱。” 谢玄英:“与我?无?关。” “人都爱比较,人家比你和丰郡王,也会?比许氏和晏氏。”承恩公的孙子不以为然,“若是差太多,免不了遭人奚落。” 谢玄英纠正:“程氏。” “姓没改?”众人大为惊愕。 谢玄英说:“绝户女,改之不孝。”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评价。 -- 消息传到了陈家。 陈老爷在家待了数月,接连拜访了黄夫人娘家,陈芳娘的婆家——在五军都督府任职的平江伯,这才得了大理寺的空缺。 全?家都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为陈婉娘说亲事,忽然就被?新消息砸到了头。 陈老爷连忙回家找黄夫人商量:“晏家有?几个女儿?” 黄夫人说:“仅大房有?一女,怎么了?” 陈老爷把?听见的消息说了,将?信将?疑:“说是晏家姑娘,是这孙女,还是……” 黄夫人当机立断:“我?明日就去燕子胡同。” 她亲自上门,洪夫人自不能含糊,无?论如何,陈家终归对?程丹若有?养育之恩。 “原是该和你们说的,但我?这些日子忙着筹备嫁妆,一时忘了。”洪夫人满脸歉疚,笑盈盈道,“倒叫你跑一趟。” 她说:“我?们老爷实在喜欢丹娘这孩子,舍不得她随便嫁人,正巧,三郎还未说亲,便凑做一对?了。” 黄夫人瞥了眼嫁妆单子,笑道:“丹娘能有?个好归宿,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她毕竟在我?们老太太跟前养过几年,我?也拿她当家中晚辈看待。” 喝口茶,略微盘算家中银两,咬咬牙,“待我?回去秉明老太太,为侄女添份好嫁妆。” 洪夫人客气道:“哪能让你家破费,我?们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姑娘的嫁妆凑一凑还是有?的。” 黄夫人哪会?将?这话当真。 他们和程丹若之间,只剩了一些养育之恩,恩情虽然必是要?还的,可真心?实意地报答,和敷衍了事的报答,结果可截然不同。 京城这么大,陈家才刚刚起步,人脉当然是越多越好。 黄夫人坚决表示,一定要?出一份嫁妆做心?意。 洪夫人劝几次都没劝动,只好不再说话。 黄夫人没有?久留,很快归家通气。 陈老太太一惊:“嫁到靖海侯府去?”她委实觉得不可思议,“晏家就这么喜欢她?” 黄夫人说:“老太太,无?论晏家为何结这门亲,丹娘总是咱们家的亲戚,这门亲事,于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近些年,陈老太太愈发老迈,精神?和力气也大幅下滑。 她越来?越需要?依靠儿子,也不得不和儿媳缓和关系,闻言便道:“是这个理,不过……” 陈老太太沉吟良久,不甚确定地问:“丹娘同咱们家,还有?多少情分?” 黄夫人沉默了。 扪心?自问,陈家不曾亏待过她,一应吃的用的,明面上和陈家女孩相仿,但若是问有?没有?真心?相待,也着实不敢打包票。 “她是个念旧的。”黄夫人这般道。 陈老太太闭目思量了会?儿,定下决意:“陈家对?她有?养育之恩,但这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