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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想法翻阅典籍,甚至写信寄往蓬莱岛,请精通药理的林渡之研制孕子丹。逐流日夜被囚困寝宫,终于不堪受辱,自断生机。他抱着逐流冰冷的尸体,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东川谋生、南渊求学、剑阁修行……忽然听见有人说:“别回头。回头走错路。”程千仞悚然惊醒。清冷的月色,透过菱花窗格照进寝殿,阴影被切割成不规则线条,琉璃砖泛着蒙蒙亮光。熏香青烟升腾,白色纱幔轻柔地飘飞,四下里极静,只有风声和更漏滴答。梦魇而已。魔怔了。☆、太荒唐。程千仞无法再入眠,直到天色破晓,第一缕霞光照亮宫城。无论‘梦与现实是反的’,亦或‘梦是潜意识的表达,投照人内心深处的欲望与恐惧’,到他这种境界的修行者少梦,也有人相信梦境是命运与天道降临的启示。程千仞来皇都第一日,就做了这样的梦。梦里只有他对竹杖老人所说那番话,是他本来意愿,登基后种种举措,不过冷眼旁观自己走向疯狂。宫人服侍他洗漱穿衣、用过早膳,他心不在焉,神色莫辨。内侍们便以为哪里服侍不周,东宫人人自危。太子归京当天,首辅设宴东宫,第二日又来看望太子,对于朝野上下来说,这是一种讯号,也使得以安国公主为首的皇权拥护者感到安心。程千仞今天这身礼服和昨日不同,内侍长呈给他太子朝服。他听见通传,屏退左右,在正殿与逐流叙话:“你来这么早,是要催我上朝?”“今天算了,还有点事。”逐流卸下面具,露出无害的笑脸,“我先带你摸清国库账本,再给你讲讲朝臣派系。开国以来几万套账册,我昨夜拣了近五年重要的总账,不过十本。往年积攒了多少宝藏,眼下钱从何处来,每年收多少税;每笔支出花在哪里,是赈灾还是平叛,等你看完,都一清二楚。”程千仞仔细打量着他。“然后是人事,朝中派系比党争时期简单太多,一夜我便说得清楚。但我只能说过去和现在,未来向哪里去,用谁废谁,还要你自己慢慢考量……所以只剩最后一件难办的事,你正式监国理政之前,起码得和圣上吃顿饭吧。”程千仞:“我也想见他。他在哪?”“没人知道他在哪儿。皇宫这座阵法,大部分还掌握在他手中,这是他的主场。除非他想见你,才会出现。”程千仞点点头,欣慰地看着逐流。逐流知道他在想什么,叹气道:“最要紧的合籍大业你不愿意,我只能cao心一下这些闲事了。你是仗着我喜欢你……”合籍。这两个字像一道电光,梦魇记忆瞬间苏醒,程千仞下意识甩开弟弟的手,疾退两步。他怕自己会伤害逐流。逐流心道原来你现在如此排斥我,面上却不动声色:“哥,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昨天撒娇劝诱不成,今天他自然而然地改换策略。他需要程千仞的信任和依赖,更想哥哥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除非所有希望破灭,他不想强迫对方。“没事,昨晚没睡好。”程千仞尽力保持平静。梦里的逐流被他囚禁在寝宫欺负,现实的逐流一口一个哥哥地喊他,对他毫无防备,这使他愈发愧疚。他应该正确引导弟弟发展健全人格、放下偏激执念,而不是利用对方短暂的错误感情,达成自己的目的。撇开良心,道心也过不去啊。逐流不在意他的拙劣借口,态度亲昵而自然:“住的不习惯吧,我也经常夜不能寐,现在想想,还是和你一起睡的时候最舒服。皇宫有通向朝辞宫的密道,我带你去看。哥哥下次睡不着,就来找我。反正我一旦失眠,就会很想你,你想过我吗……”程千仞脸颊慢慢红了。他不想再听下去。天知道两个几乎不需要睡眠的修行者,为什么会讨论失眠问题。不睡就不睡呗,又不会脱发。“不想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呀。我还是会想你,哥。”没有了‘你必须跟我合籍’‘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头疼压迫和无理取闹,弟弟声音轻软、充满少年感的撒娇让人提不起戒备。程千仞面红耳赤,除了恼火,心里还有些说不清的滋味。好像有点甜。都怪世道太苦了。***夜半三更,星河静静流转,御书房灯火通明。门外阶下值夜的宫人已经换过三批,里面那位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温乐公主来过一次,没有进去,只对内侍长道:“太子归京第二日,就这般辛苦。今夜所有值勤的人,明天都去本宫那里领赏。”于是天色未明,太子勤政的名声便传出宫墙。一整夜,唯有首辅曾出入御书房,与太子商议要事。“哥,我给你带了点夜宵。”“谢谢。”程千仞只是强迫症,看账本是他老本行,一口气看完才舒坦。他早已打发怀清、怀明回去休息,也不习惯其他人跟在身边,偌大书房只有他们两人。“好吃吗?”程千仞点点头。都是熟悉的味道,当然贴胃。逐流:“许久不做饭,还怕手生。”程千仞吃一口就去翻食盒:“宫中的餐具……咳,精巧。”一盅鸡汤,四个炸丸子,四块甜糕,再多没有。根本不是解馋,是把人馋虫钩起来。逐流笑道:“明天再给你做。你看到哪里了?”“去年三月,神武军四十万两军费。”流水账看得程千仞不舒服,他下决心为三司官员们培训复试记账。起码要懂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逐流静静地看着他翻页,烛火下,程千仞长眉微蹙,神色专注。“不看账上每月结余,你能算出现在国库有多少钱吗?”程千仞一笑,抄来案边算盘。以他的神识强度,心算足以,但他有意炫技,一手翻账本,一目十行,一手打算珠,五指翻飞,还有空分心说话:“我从前的算经课徐先生说,没有哪种学习是无用的。如果学了剑,忘了怎么打算盘,就别说是我的学生。”逐流露出怀念神色。程千仞:“徐老先生身体康健,等南渊学院复课,他还能再教二十年。”“你刚到南山后院不久,我去学院门口等你放学,好像见过那位先生。你后来不让我接你了,为什么?”程千仞:“其实那次……没事,住得又不远,接来送去,浪费时间。”或许是深夜更漏引人遐思,他手下不停,脑海飞速闪过某些旧事。那次逐流站在学院东大门外。一众接送富家子弟的车架中,孩童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