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仞回到树下茶席,掸掸衣袍入座。“开始罢。”波旬:“请。”程千仞决定讲故事。当然开端很困难,因为听众频繁发问。“从前有一个……我们暂时称它‘理想国’。没有魔族和异兽,人是唯一的高等智慧生命。那里的人们从未停止向外寻找,宇宙无边无际,总有其他种族……”波旬露出怀疑神色:“没有魔族?”程千仞无奈道:“像你这种,是要被送去解剖研究的。那里人有骨骼血管,没有武脉,天地间没有灵气。或者有灵气,但属于还未认知的暗物质,不能为人所用,所以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修行者,没有异兽,没有魔族。”他见波旬蹙眉,补充道,“我尽力了,你试着理解吧。”魔王本想问什么是暗物质,闻言仁慈地点点头。“一个只有人族的理想国,有趣。”程千仞感到意外,对方居然轻易地接受了这种设定。毕竟此方世界人魔对立,说血海深仇不过分。波旬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最早的魔族,就像我一样,他们生命漫长,并不仇恨人族,反而喜欢你们的礼乐和绘画。”程千仞沉默,没有史书记载人魔和平共处时期。天气晴朗,时间充足,波旬谈兴忽起:“但低等魔族需要进食血rou才能生存,雪域寒潮不规则,间隔三四十年或百年,那时魔族会感到饥饿。最寒冷时,雪原连雪鹿都不活一头,他们只好出去觅食,吃吃人。人根本不好吃,rou发酸,骨头也硬。没办法,已经很饿,不能挑食或追求口感。“不仅魔吃人,人也吃人啊,人还吃异兽,轮到自己被吃就受不了了?你们安乐太久,生存是很艰难的事,别觉得理所应当……或许在你的理想国里,它才理所应当。”“不。战祸、侵略、疾病、贫穷,一样不少。”程千仞看向不远处雪山起伏线,“人的天性是征服,见海赶海,见山攀山。看见大陆,统一大陆,看见星空,走向星空。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争斗永不停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没有尝试称霸大陆。用人族的话说,御驾亲征,开疆拓土。”“因为那太无聊。大陆之外有海,天空之外还有天空,三千世界,无边宇宙。我在这里统一天下,但在漫长时间与浩瀚宇宙中,和当了村长有什么区别?”魔王漫不经心道:“我生来拥有至高魔力,智慧生命都清楚这一点。我不需要依靠征服,去夸耀武力、享受敬畏。”程千仞意有所指:“或许还因为,你被限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下得换种说法,能力越大限制越大。他在摘星台突破后,对天地感应更加敏锐,与此同时,天地也时刻注视着他。魔王再饮一杯,坦然承认:“对。上至伟大星空,下至弱小人族,都想方设法限制我。你们先贤在重要地域铺有阵法,除了防护,还可以自毁,整座城炸上天,大家同归于尽。”程千仞:“我们好像跑题了。”波旬:“抱歉,你继续说。”程千仞接着讲:“故事主角程三,生活在一个和平城邦。家庭普通,自己也没有特殊才能,不好不坏……”波旬:“我想听英雄做主角,起码也要是个国君吧。”“没有那么多英雄和救世主,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波旬看着他眼睛:“你不是吗?每个人都说你是。”“面对灾难、身处困境,人们需要精神寄托,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程千仞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不能再打断我。”他们定下规则,当程千仞开始讲述,魔王不得发问。所有问题默记心中,日落时分统一提问,程千仞经一夜思考,第二天日出时作答。“你能活几天尚不可知,或许下一刻就死了,那我的问题,难道永远没有答案?”程千仞面无表情:“让我们共同祈祷,祝我活的久一点。”波旬举杯:“长生不老,万寿无疆。”日影西移,白色雪山金光闪耀,菩提树和黑塔的影子被无限拉长。以程三为主角,无聊透顶,波澜不起的理想国游历记接近尾声。满腹心事的魔王,终于长舒一口气:“我可以提问了。”他的问题基本与主角经历无关。更关心故事里的科技手段,比如人如何探索外太空,这使程千仞头疼,决定明天从基础物理讲起。夕阳最后一抹金色余晖消失天际,他想,到了顾雪绛登塔的时候。魔王起身离席,向黑塔走去,一边舒展双臂,背后羽翼开心地冒出来:“恭喜你们,活过一天。”天光渐暗,夜风呼啸。茶席小炉炭火熄灭,一点烟尘火光随风消逝。程千仞走出菩提树的繁茂枝叶,只见闪亮星辰铺满苍穹,一直延伸到起伏的冰山线。雪域星空高远浩大,比摘星台上更震撼人心。他看了半夜,又觉得没什么不同。星空永远美丽、宽容、慈悲、冷漠。正如地上生命永远渺小、自私、挣扎求生。哪里都一样。前世今生的片段交织闪过,令他觉得极度荒谬。自己竟然要在这里,给魔王讲基础物理。接近黎明,塔里飘来一阵歌声:“菩提不堪摘,风雪锁楼台……”顾雪绛拿烟枪敲窗户,打着拍子唱歌。庆祝第一夜登塔。程千仞笑了笑。高塔之上,烛火通明。月光穿过琉璃顶落在白衣佛子身上,他站在窗边,视线却被菩提树遮挡。一点皙白指尖触及窗边。琉璃窗极细微颤动,比蝴蝶扇动翅膀更轻。波旬从身后靠近他,低声道:“你在想什么?”作者有话要说: 顾二唱歌:没人能在我的bgm里打败我~~☆、林渡之神情安详,像树上栖息的鸽子,涉水而行的驯鹿。“你不必让他们留下。”波旬笑道:“这是他们的选择,你不能代替别人做决定。”他拿出为佛子写的第九世传记,翻到卷册最后一页:“我发过宏愿,要你永生永世不得成佛。只要你成佛之心不死,我就不得安宁。”林渡之垂眼看去,轻轻地说:“你明知道没有用。总有那一天。”波旬沉默,银色月光与黑暗阴影在他身上形成一道分隔线。直到黎明降临,白昼驱散黑暗,明月光辉隐退。他说:“你看看那个登塔的人,双手沾满鲜血,滔天杀业缠身。如果他触碰你,就会像我一样,被你的佛光灼伤。”寒夜里旅人贪恋火堆的光明、温暖,但若要拥抱火焰,只会被烫伤、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