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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谏、弹劾、奏报。叶思睿默默看着,倒数几张时,却猝不及防地看到这样的字眼:“……思睿以科举进身,敏捷直言,任东安、和临两地县令,断狱数桩,百姓信服。为人颇有急智,故常有他人不能为,虽不合规矩,亦屡立奇功。思睿性峭直,恶吏苛刻,与人不苟合,不伪辞色悦人,臣良工请陛下勿信小人之言,破格升迁,以明其德……”叶思睿端着那奏折半晌说不出话。明白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狄通判会认为他和汤良工是同道中人。他握着奏折的手不断颤抖,赶紧把奏折放回木匣里,手还是抖得厉害。不用看了,他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归善里的案子惊动了朝野。他不曾在奏报里提及金剪会和湘王的关系,但是总有些人被他触动了利益,何况陛下还要将他破格提拔为佥事。于是不少官员上疏弹劾他,弹劾的理由,无非是说他不合规矩,有失身份云云。可是竟然是汤良工,竟然是一向厌恶他不按规矩,缺少证据的汤良工在为他辩护。叶思睿深深地呼吸几下,终于能重新控制自己的双手,继续往下翻看。最后两份,一份是就并县受灾请罪并再请援灾的,最后一份……最后一份成书就在汤良工去世前不久,内容是上报叶思睿在并县破案的结果,并强调孔泰平为所欲为多年,必定买通了上官,恳请严查。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叶思睿用最后的力气挪到竹榻边坐下。“你怎么了?”夏天舒问。叶思睿又深呼吸几次,像是有一个又酸又涩的肿块堵住喉咙,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夏天舒当机立断捏住他的手腕。“放松。”他摸过脉后低声说。不用他说,叶思睿也知道自己脉搏跳的有多快。连马庐都觉得不对,丢下那堆没头没脑的公文,凑过来问:“大人是身体不舒服?需要小的去请大夫吗?”“不用。”夏天舒说。叶思睿又张着嘴喘了几口气,才勉强说:“不用找了,我知道了。”马庐面露不解,夏天舒扶着他的肩膀,神情关切。“汤良工……汤大人是为我而死的。”“这话从何说起啊?”马庐问。归善里,金剪会,并县水患,南北党,孔泰平跟他说的话……叶思睿脑海里飞速闪过各个画面。“有人不想让陛下看到我的奏折。”他口齿清晰地说。“有人想让我闭嘴。”他想起被郑淇带走的孔泰平,突然之间心灰意冷。“汤良工第一次为我上书,已经力排众议,得罪了许多人。”他想起州衙的官员待他的冷淡,想起汤良工警告他要按规矩办事,想起自己幼稚的反驳,突然就要落下泪来。“最后一封奏报并县案情的奏疏还没有送上去。”他看着手上的奏折,上奏的奏疏很可能也石沉大海了。夏天舒握紧他的手。马庐神色复杂,半天没有言语。叶思睿等他们消化这个消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顽固己见的汤良工为什么会舍出命来支持他?他低头看着奏折,只言片语跃入眼帘:“民众苦之久矣。”或许这就是原因吧。第80章疑是故人(四)“我想去汤大人坟上上柱香。”叶思睿说。这个要求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来的。他惊异于自己的自然,好像汤良工真是他的什么良师益友似的。夏天舒说:“好,我陪你去。”马庐仍然犹豫不决,“大人,您不是为了破案而来吗?现在找到什么可以破案的线索了吗?”他话中隐隐有埋怨的意思。叶思睿却已经了解他,并没有因此发怒。“你说得对,我得先去找汤夫人谈谈。”其他东西就不必再看了。他将那两封与他相关的奏折一并收起来,走到屋外。拦住一个丫鬟问:“你们夫人何在?”丫鬟飞快报了个地方,他们都没有听清。叶思睿说:“你问问她此时方不方便见叶大人,就说叶大人有要事与她商量。”一会,丫鬟又小跑回来说:“请大人随奴婢来。”叶思睿这次没带茶茗,夏天舒是肯定不方便的,马庐到底也不是小厮,“你们出去等着吧,我自己去。”汤夫人穿了很精致的竖领对襟袄、马面裙,外面笼一件素袍,手搭在椅子上随意地站着。“大人又有何贵干?”“汤大人不幸逝世,夫人想必哀伤过度……”“哀不哀伤关你什么事!?”汤夫人语气激烈地反驳,叶思睿也不管他,自顾自往下说:“汤夫人悲伤过度,想要在汤大人头七时将汤大人的遗物付之一炬。”汤夫人面露狐疑,碍于丧夫,她不能明着穿戴珠翠金银,头上只戴了素色的纸花。“你要我烧了他的遗物,这对你有什么好处?”看来这女人也不糊涂。叶思睿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说出的话却并不客气:“这就与夫人无关了,夫人只需记得,这些焚烧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而头七过后,您就能搬出州衙,开始新生活了。”汤夫人低头想了一会,竟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她在叶思睿面前从没露出好脸色,乍然一笑,叶思睿都有些呆滞。“叶大人说得有道理,是妾身糊涂了。亡夫头七,还请叶大人务必赏光。”叶思睿微笑颔首。办完正事,就要去墓地探望了。叶思睿特意换了一身素服,头戴乌纱帽,腰扎乌角带。他和夏天舒二人骑马去,马庐说他想在城里转转。叶思睿便借机给他安排了任务。汤良工的墓地在郊区。他毕竟是一州知州,据说葬礼办得气派宏大,与他一生的简朴截然相反。只是参加葬礼的有多少是真心实意为他伤心的人,就不好说了。墓园有四尺高的围墙。他们把马系在墙外的树上,步行进入。沿路走来有石虎、石马、石望柱等兽像。碑身高七尺、阔二尺八寸,汤良工的名讳刻在其上。坟前放有香炉。叶思睿带了香过来,点燃三炷香祷告,“汤大人,子奇年岁尚浅,识人不清,勿怪大人许久,大人或气或怒,子奇一概生受着。子奇既然蒙大人以死相救,必不负大人期望,尽力铲除jian凶,为大人报仇雪恨。汤大人若在天有灵,请保佑子奇顺利破案。”他说完,心里才松快一些。这不伦不类的悼词正适合汤良工,他未必希望别人来看他时是哭哭啼啼垂头丧气的。他一定希望叶思睿能顺利把案子破了,不让他的牺牲白费。夏天舒也接过香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若说叶思睿的话是不伦不类,夏天舒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了。若是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见到官员乃至皇帝下跪又算什么?夏天舒接着说:“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