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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舒突然问。老汤跟他说过很多话,最多的就是一遍遍强调证据,规矩。叶思睿明白了他的意思。“真凭实据固然重要,可是光是按规矩埋头找证据,未必就能破了这个案子。汤大人最后不是也夸赞我有急智,能为他人不能为么?”他下意识就引用了汤良工奏折上的话。“我是想说,你别忘了他是怎么死的。”夏天舒说。叶思睿感觉五脏六腑被大锤子用力砸了一下。“朝臣之所以质疑那个案子,是因为不合规矩。”眼下这个案子牵扯甚广,一旦被抓到了把柄,难保不会重蹈汤良工的覆辙。夏天舒的关心隐藏在下半句的沉默中,这种话他还是难以说出口。他难以说出口,叶思睿却听明白了。“你放心,孔泰平那样的错误我犯一次就够了。”一想到孔泰平、李骧这些人,叶思睿就控制不住冷笑。“这个案子我必将办得死死的,任谁都别想挑刺。”他会把犯人的口供亲手放到御案上。夏天舒拿毛巾擦干了脚,躺上床榻,“早点睡吧。”叶思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一会是并县的灾民人间地狱般的惨状,一会是汤良工遗折里的此举,一会又是璞县灵堂灯光下那张熟悉得令他憎恶的脸。最后他又翻了个身,睁开眼盯着夏天舒黑暗中的轮廓。“天舒兄,你睡着了吗?”他怕惊动睡在地上的茶茗,小声叫道。“没有。”夏天舒睡觉十分警觉,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惊醒了。叶思睿见他未睡,光脚下了床摸到夏天舒身边坐下。夏天舒嗓音低沉,“你怎么光脚就下来了?地上凉,不怕生病么?”叶思睿听他老妈子般念念叨叨,只是傻笑。夏天舒把他拽到被子里裹好。“老实睡觉。”见他默认了自己和他同床共枕,叶思睿又傻笑了半天。“天舒兄。”叶思睿翻了个身,裹着暖和的被子,盯着夏天舒的侧脸。“嗯?”夏天舒睁开眼,发出一个鼻音。“我睡不着。”叶思睿索性说道:“你讲讲你之前的事吧,我很好奇。”“有什么可讲的。”“讲讲你之前的生活呗。”叶思睿想起他说自己是杀手时的漠然,又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引,“讲讲你师父?……算了,你爱慕过的那个姑娘?”叶思睿暗悔失言,怎么夏天舒过去认识的这些人都死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双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抱住被子,凑过头问他:“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夏天舒把他两手握住,一道塞回被子里。“她叫阿香,是个直爽的姑娘,有话就说,干脆泼辣,但是人很好。她是个寡妇,一个人过日子很不容易,经常有无赖泼皮sao扰她,我就教了她几招。她摆了个面摊,下的面很好吃……”夏天舒明显缺乏讲故事的技巧,每句话都是平淡无奇的。但他就这么低声慢慢讲起,叶思睿却听得入迷。“你都没教过我武功。”听到他指点阿香,叶思睿忍不住抱怨,话说出口,才意识到有点赌气的意思。夏天舒果然含笑看着他,“你年纪大了,身体已经长成了,再想从头学会很吃力。”“谁年纪大了。”叶思睿小声嘀咕,“再说我又不怕吃力……”他看夏天舒依旧笑着,自觉地咽下埋怨。“你接着说。”夏天舒讲完一些生活中的琐事,就陷入沉默。叶思睿又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探到他肩上,咽了口唾沫,轻轻地问:“她是怎么死的?”夏天舒像是中了邪一样猛然甩开他的手。过了片刻,才说:“……你睡吧。”叶思睿被他这么一甩,手硬是僵在半空,嗓子里像是噎着异物,酸涩的气泡打心底里冒出来,一直泛到嗓子里,鼻子里,脸上,弥漫到全身。他把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努力摆脱鼻头眼眶那股酸意。夏天舒叹着气凑近,温柔地把叶思睿抱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抱歉,子奇。”叶思睿陷入这个温暖的怀抱,刚刚的酸涩委屈一下就都挥发了出来。夏天舒的声音痒痒的钻进耳朵里:“都过去了,过去了,先睡吧……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第90章科场舞弊(八)清早叶思睿醒来时,被子严严实实裹在自己身上,抱着他入睡的夏天舒却已不见踪影。就在思索间,身体就有了反应。自从山洞一同遇险那次后,叶思睿和夏天舒同住一屋就时不时会有这样的反应,连衣服都不敢让茶茗帮忙穿。叶思睿心里失落和庆幸参半,恍恍惚惚推开被子坐起来。“茶茗!”茶茗果然在候着,一听他的动静就一路小跑过来。“老爷,昨晚上您怎么和夏先生换床睡了?”看来夏天舒起床的时候连茶茗都没惊动。叶思睿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好小子,还不把衣服拿来?”茶茗取了一件便装,又打了水来叫他净面洗漱。等都忙活好了,夏天舒总算挎着一个食盒回来了。“这是?”夏天舒刚想回答,马庐也跟在他后头进屋,注视叶思睿的眼光简直称得上不好意思,上来先行了个大礼。“小的昨日鲁莽,给大人添麻烦了。”解清派人来寻麻烦,这也不怪他。叶思睿赶紧叫茶茗扶他起来。谁料他还有后半句,“今早,小的和夏先生练了练手。”那你小子还能齐齐整整的回来?叶思睿心头微微惊讶,甚至忘了怪罪马庐拐走了夏天舒。他突然觉得自己浪费了一个劳动力,之前何苦每回都让夏天舒出生入死!“夏先生的身手,嗨,那真不是盖的!”马庐吹捧了几句,眼巴巴盯着叶思睿。叶思睿就笑盈盈听他夸奖夏天舒,没多久,马庐就词穷了,只好结结巴巴地问:“大人,能否叫,能否叫夏先生指点我们兄弟几招?”叶思睿很想干脆地说免谈,可是这事他不能越俎代庖。“你求谁办事就问谁,问我做什么?”马庐立刻掉头看夏天舒,说话的功夫,夏天舒已经把食盒放在桌上,把热气腾腾的点心一碟一碟端出来放在桌上,马庐巴巴地看着他把茶点备好,放下食盒。夏天舒才给出了反应:“先用早饭。”叶思睿早已经饿了,自然不管马庐如何可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夏天舒饭量也不小。在外头不必太讲究规矩,茶茗也一起上桌吃。唯有马庐,状元楼的点心他依旧食不知味。吃完早饭,夏天舒才说:“你的武功底子并不差,且和我学的不是一路功夫,我没什么可教你的。”马庐又要开口,夏天舒举起一只手制止他,“但我可以像今早一样与你切磋,指出你的漏洞来,至于能不能补上,就在于你个人了。”马庐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当然满口保证地应下。叶思睿清了清嗓子,就都安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