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旧情人

    01.??旧情人

    明快的背景音乐不似在耳边，倒像在脑海里回放般，遥远而喧嚣。叶英愣了会儿，才听清广播里说的是什么。

    他平常不这样。由于失明后坚持做一些特别的训练，他的感官比常人敏锐专注，只是不知为什么，刚才竟不自觉走神了。

    一片欢笑声听在耳中隐隐有些失真，有种仿佛脚下会突然踩空，那种令人不安的失衡感。叶英定了定，盲杖轻点数处，然而顷刻间众人又在他身边信步，言笑晏晏。叶英沉默，还是告诉自己别想太多，一家人出来玩的日子，要开开心心的。

    叶寻和叶雪绕着人打闹，搞得叶镜池没法好好走路，抓又抓不到他们。五弟和小婉黏在一块，显然不打算管，倒是叶麟有点当哥哥的样子，还在劝弟弟不要乱跑，给四弟夫妇省心不少。

    三弟则在试图吸引几个孩子的目光，说着这边有什么，那边有什么好玩的。但搞不好是他自己也跃跃欲试。

    菲菲落在人群后面，和二弟聊得正起劲，但细听都是些生意经。叶英想告诉叶晖让菲菲也放松些，但转念想她平日自有密友在一起玩，现在怕是懂事，在陪她二伯解闷罢了。

    唯独叶英孑然。

    又或者说，他不过是习惯了与支离破碎的回忆作伴。

    他和裴元刚同居那天的记忆依旧清晰，虽然他的脑海已经无法完整地还原出画面。失明让他生活的缺失愈发明显。尤其在裴元离开后，没有人再和他挤在飘窗边听歌，描述雨中人们在街道上行走的模样；也没有人在阳光铺洒的日子里，靠在他肩头叨念“难得放假应该出门走走，不然等我们退休就走不动了。”

    不过当时的光景也被他忘得七七八八，反倒证明那人不是他自我欺骗的幻想。

    他有想象障碍，幻想不出具体的画面，以及超乎认知的东西。

    包括戛然而止的爱情。

    跳跃的旋律在脑海中盘旋扩大，叶英静下心，听到广播已经说到游客规则了：

    “……以确保你们的安全，否则后果自负。

    本园安全措施保障绝对没有问题，动物没有出逃的可能性，尤其是小型草食动物，大多被关押在不可触摸的封闭性环境里……不要靠近，不要触摸，尤其是兔子发现并且开始高速靠近你的时候。

    ……猿类园区只有一条街道，且只展示猿类动物……大象是一种体型巨大，有着扇子一般的耳朵，鼻子很长，腿粗得像柱子的生物，而且不是白色的。”

    “哈哈哈哈，难道还有人认不出大象啊？”叶寻又和叶麟玩到一起了，轮到meimei在后面追着他们跑：“我都知道大象长什么样！我还见过熊猫！”

    “也许有人没见过呢？”唐小婉哄着他们降低音量，叶英笑了笑，继续往下听：

    “动物园的饮料店不提供‘兔子血’……独自停留在兔子园区的树荫下。

    本园没有海洋馆……不要投喂兔子……请把地图上虚线处撕下来握住，在彻底离开动物园时不要离手。

    ……和其他熟人走散，请立刻在一刻钟内找到离您最近的饮料店，告知那里穿蓝色工作服的售货员。注意，如果看见穿黑色工作服的售货员，无论对方对您说什么，都请假装没听见。

    ……到狮子园区的工作通道，不要害怕，这里的狮子不会袭击您。躲在假山后面，等所有白狮子都开始吼叫后，工作人员会带你离开园区。请确认他是蓝色衣服。这时候你的家人朋友，会在狮子园区门口等着你……

    本园只有四头白狮子……等白狮子数量恢复四头后再离开。可以给12岁及以下孩子购买任何动物周边玩具，包括兔子；13－17岁的孩子购买兔子玩偶后，请在一个月内丢弃；18岁及以上的人群不可以购买兔子玩具。

    如果看见有戴兔子耳饰的人跟随人流进入大象园区，必须放弃参观该园区……狮子园区是安全的……尽一切可能前往狮子园区。”

    “请游客们保持有序进场——遵守规则，保持有序排队进场——小朋友们不着急买玩具，我需要和你们家长确认年龄。”

    这个声音，叶英背脊一僵。

    玩具摊的工作人员放下扩音喇叭，不经意挡在叶家双胞胎和兔子玩偶之间。

    蓝色衣领扣得严实，几缕不听话的长发从檐帽边滑落，但他没空理，抬起来的面容俊雅，星眸冷肃，正搜寻家长的踪影。

    叶凡和唐小婉也走了过来：“没事，小孩子想要就买吧，买一打……裴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