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简】朝闻道
绪简蟹脚预警不喜勿入 算是《有病》的前转 有点虐(好像也不) 不知道算是Be 不喜勿入 1 京畿处最华丽的殿,向内侧看,是朱红宫阙,向外侧看,却是万里江山。只不过,这江山,再过几个时辰,便不属于他了。 宫殿随从已尽数被他遣散,兵荒马乱,只希冀他们能安然无虞。 而此刻,空旷的宫殿中,第一次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晏明绪缓步走下台阶,不顾天子形象的只身落座在阶梯上。再低头,却发现,青石台阶的缝隙处,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株无名花朵,和冰冷的石阶交相辉映,倒衬得这条青石板路愈发冰冷。 这条路,果然还是需要一个人走。一个人走到一个朝代的颠覆,一个人走到人生的尽头…… 夜已深,宫墙外的厮杀声愈发低了,不需要做多猜测,晏明绪便知,这是败了。大大小小的败仗近一年来他已经吃了无数次,只不过这次,确确实实再无力回天。 唯一能为他排兵布阵带来胜场消息的将军已于日前被他迷晕,又强行卸了职,送出了宫去,算来此刻已经到了提前安排好的安全居所。 思及此,晏明绪才渐渐收回了紧绷的力道,一直挺直的背微微弓了起来,神色却恍惚的盯着那朵不知何时盛放的小花,又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想,还未重新仰起头,一双颇为熟稔的战靴迎面映入了眼帘,同时传来的,还有另一人一贯慵懒的低语。 “哟,陛下,弄晕我,送我走的时候不是挺坚决的吗。现怎得又一人暗自神伤?” 晏明绪呆然愣住,只傻眼看着他。 那人身着漆黑披风铠甲,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经历过杀戮的缘故,眼角尚且渗着未干的血迹,只有一双眸子清明的很,清冽如水,直视着晏明绪。“我尚未应允,你还真以为能轻而易举的送我离开了?” 晏明绪这才抬起一张怔怔愣愣的脸,神色恍惚的开了口。 “小简,你又为何……” 回来…… 真不知,回头唯有一死吗…… 简隋英只是淡淡一笑。“山河犹在,身为天子朝臣,理应伴其左右。即便去了,也当如个真男儿,傲然挺立,英姿飒爽,气吞山河。更何况,你我,不只君臣。“ 2 那一年,同样的宫殿,同样的夜。只不过简隋英那时尚未着铠甲,只一袭轻纱薄衫,扯翘着二郎腿,手持折扇,目似星辉,面如朗月,毫不避讳的直呼他这位君主的大名。“晏明绪。” “晏明绪,你说说看,身居高位,每日都不得安宁,有何意义?依我看倒不如辞了高官厚禄,离了这高强危楼,车沉马足,或泛一苇扁舟,游名川,赏群山,何其快活。” 闻言,晏明绪无从作答,只脱了大氅由侧翼递了过去,简隋英信手接过,随意在身上一披,缓而轻的叹息了一声便又仰头微笑。“胡言乱语,切勿放在心上。天子之于平常高官区别岂止寥寥。天子若是离了,倒叫这满朝文武百官无从俯首称臣。” 晏明绪只是笑叹,摇首。“生于帝王家,倒不知是对是错了。” 简隋英不禁莞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已属你名下,游不游的,倒显得也不那么重要了。怪我失言,平白惹得你徒增感伤。诺,自罚一杯。“言必,简隋英仰头,一杯烈酒已然灌入喉管。再放下杯子,彼此回心一笑,又将酒盅填满。 再饮时,简隋英傲然一笑。“晏明绪,你说,人生短短数十寒暑,如白驹过隙,怆然间就转瞬即逝了。比起某种从亘古开始就永存世间的东西比,属实过于渺茫。所以你啊,肩负的太多。若让你舍了功名利禄,料你收拾了包裹头也不回。你舍不掉的,是你的道。” 晏明绪怔了怔,一些话,终究是不用他开口了。 世人皆叹他晏明绪命好,长子,生来便立为太子,兄弟和睦,对王位从未有过觊觎之心。殊不知,他这王位继承的是何等风雨飘摇。 王公大臣,十数藩王狼子野心。边关蛮族,虎视眈眈。重捐杂税,民不聊生。说是乱世也不为过,只保天下太平,就已经是竭尽全力。 他却是遥不可及的碧月,乱世帝王,只会污了他。自己配的,只能是守着心中的那点子天下太平,百姓民生的道停留在应属的地方。 月尚有阴晴圆缺,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简隋英若能在他的庇护下安稳无虞,保持住他的英姿豪情,倒也不失一桩美事。 晏明绪也笑,叹息声被隐藏在笑意里。 罢了,罢了。痴心妄想,就随着这酒,饮必就罢了吧。 3 假象终究是假象,晏明绪已经记不得到底是哪一方率先发难的了,只记得,得到“反了”的消息时,整个朝堂顿时乱成一团,百官惊愕的惊愕,摇头的摇头。 唯有一人昂首挺胸,大步笔直的越过一群人往前走,不像个普通文臣,倒向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至于周遭人诧异的目光,全当是赞赏。 晏明绪记得清楚,那天简隋英的背挺的笔直,只不过他的龙椅属实是离他太高了,又太远了,远到,他始终没有看清简隋英的面目。只听到他用坚定的声音道。“臣,简隋英,自请为陛下挂帅,身先士卒。” 朝鼓似乎是响了,晏明绪听的也不甚清楚。因为从简隋英说出那句,身先士卒后,他的耳就不自觉的开始轰鸣,晏明绪情不自禁的想站起来,问问他那句,身先士卒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只是张了张口,便发不出一言。 文武百官已然轰然跪地,恭贺这位新任挂帅将领。 以一种近乎逼迫的方式让他无从拒绝…… 人心惶惶……人心惶惶…… 翌日,是晏明绪亲自送他出的玄武门,看着简隋英已然换上了金盔铁甲翻身上马,赳赳桓桓,眉目流转的,是万丈豪情。没有人不敬佩他,没有人不认为他不是英雄。 晏明绪蓦然上前,拉了拉缰绳,连一句保护好自己的话都说不出。 而简隋英只是傲然一笑。“待我凯旋归来……” 凯旋归来后如何,简隋英没说。 缰绳只在晏明绪的手间抖了抖,便又被简隋英收回到了自己手中,再一抖,马儿掉过头,疾驰而去。 凯旋归来,凯旋归来。 简隋英确实是实现了他的诺言。 得胜还朝那天,人群自动让开条道儿,身披甲胄的人一边骑马,一遍轰轰烈烈的轻驾进城,真正的潇洒倜傥。 只可惜,危机四伏的朝野,单靠一个挂帅出征的简隋英和一个摇摇欲坠的晏明绪终究无法抗衡。 四个月后,边关大军压境,简隋英率军三十万镇压。 于此同时,军机大臣谋反。简隋英只得放弃边关转而守卫朝堂。 一年后,藩王发难,又恰逢西方霜寒灾祸。简隋英陈兵二十万,临危不惧苦苦支撑。而晏明绪,则亲率近侍至西方深处放粮赈灾。 天灾人祸,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国库日渐空虚,大势已去,国之危殆。 苦苦支撑的,到头来,终究一场空。 4 简隋英挽了袖口闲庭信步的坐到了晏明绪的身侧,见他一只呆呆愣愣的,忍不住推了一把。“怎得傻了,若是还不愿我回来,那……”简隋英顿了顿,无奈的耸了耸肩。“那可能也没办法了,宫城马上就破了。想来,我也出不去,更别提……” 把你救出去。 所以,只能一起赴死。 晏明绪终于全然脱力,面色苍白,吃力的按住了不住发疼的胸口。“小简,你又何必……海阔天高,到处都有你的容身之所……” 何必回来…… 简隋英依旧笑,笑得一清如水,云淡天高。“突然想起来,有句话,一直没问,所以回来找你要个答案。” “何事?”晏明绪一脸疑惑。 简隋英却突如起来的挽住了他的手臂,含笑道。“说来也可笑,认识以来,一直觉得你有大志向,为了你心中的道义,连百姓叫你暴君都不在乎。那时我便想,你的这份道到底占据了心中多大的位置,还能不能容下……被你迷晕半路醒过来的时候,想的一直也是这个,所以一门心思回来跟你要答案。可是啊,走到一半儿,突然想明白了。若是容不下,又何必用这种手段把我送走,所以更要回来了。回来告诉你我守的道到底是什么,省的你到了地下都不知道。” “就为了这个?值得吗?”晏明绪真真发颤,一双眼睛通红,终于抬起手,将简隋英重重拥抱在怀里,他抱的紧,紧的简隋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但还是定定的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自然是值的。只是你,守的道太多了,结果只守住了一个,百姓也叫你暴君,会后悔吗?” “最值得的一个,不悔。”晏明绪拂过简隋英的脸,轻声道。“如你所言,朝闻道,夕死可矣。至于是非功过,就留给后人评论罢。” “那就可以了。”简隋英拉着晏明绪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二人挽着手臂,昂首阔步向宫殿走去。 一人问。“若有来世,还要做帝王吗?” 一人答。“自然不,做帝王肩上背负太多。端的平白浪费陪身边人的良辰。只消做个普通官员,保一方安稳,守心上一人足以。你呢?来世还要做将军吗?” “自然也不,若有来世,还是做个普普通通的商人。笑看人生,携手一人,享一世繁华。” “愿来世所愿成真。” “愿来世所愿成真。” 两声许愿同时响起,二人相视一笑,点燃一支红烛,又轰然推导,任凭这宫内火光冲天,我自岿然不动。 笑看此生,待明朝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