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简】书生与花魁
书生与花魁 玄简蟹脚预警 不喜勿入 李玄x简隋英 一个一发完的小短篇 金秋十月,京城街头巷尾总不算宁静,茶坊酒肆总是有人声的,夹杂着街井里叫卖的摊点,显出浓重的人间烟火气来。 集市旁一座风雅茶楼,座无虚席。 一唇红齿白的说书人手持一把折扇,扇子摇起来,有凉风拂面。 这人不急不慢,清清嗓子又握住折扇踱了几圈,吊足了茶坊人的胃口,待许多目光皆投过来时,才吐一口气悠悠然开讲:“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一人难称百人意,今天咱也不说那英雄荒土人冢,偏说那风花雪月风流事。” 说的是,京城有位书生,年方二八,姓李名玄。端的是仪表堂堂,学富五车。 这李玄出身名门世家,早年中举,却不安于朝堂,偏生自请各处游历,誓要在三年之内编撰出一部《万方图卷》。 直至第三年八月中旬,李玄返京,却不忙于复命,他要去一个地方。 李玄要去的是京城最大的雅舍。 每年八月十二他都要来这间雅舍见他,这是第三年。 他是雅舍的头牌花魁。 花魁这两个字李玄以前是不信的,他这些年游历五湖四海之间,雕兰画舫,名山大川阅过无数。 每一处都不止有一个花魁,或妖,或艳,或秀,或雅,神色各异,前前后后李玄见过上百个花魁,却没有一个堪当其名。 京里这个花魁,李玄是没见过真容的。 犹记得第一年刚辞别父母,李玄手持折扇,还未出京,便被一小厮拦住了去路。 小厮走到他面前,欠身拱手,一副大家家奴做派。“这位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李玄摇了摇扇柄:“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小厮指了指面前的楼,楼上书两个大字:雅舍。 京师青楼数百家,若问至红者,非这雅舍所属。李玄虽从未踏足过,却也知这雅舍的大名,当下便拒绝道。“我与你家公子素未谋面,这请,还是算了吧。” 小厮似料到他有此一答,再次欠身道。“我家公子说了,人生适意无南北,相逢何必曾相识,只请公子浅饮一杯,算作践行。” 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这雅舍公子端的好风雅,李玄对这公子无端的多了几分好奇,随着小厮前往。 小厮引着他走入雅舍,却直穿主楼到了后庭,随后沿着一带花荫小径而行,渐渐步入林荫深处,又行一程,但见一亭台楼阁,镶嵌在葳蕤的草木之间,被奇花异草环绕,远远望去,竟如在画中。 李玄堪奇,这京中竟有这亭台楼阁,倒是他孤陋寡闻了,不由得对这位公子更为好奇。小厮又引他进入阁楼,一进主屋,淡淡的檀香气息充斥在了李玄的身旁。 李玄打眼望去。四面雕空玲珑木板,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正当中是半截大红色的珠帘,下面嵌着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 不过多时,珠帘挑开,探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李玄正要行礼,那人抿嘴一笑。“公子,我们花魁公子等候已久了。” 李玄这才了然,刚才只是另一位小厮。 这小厮引着李玄向内间走去,又招呼着李玄坐定,倒了杯酒便退下了。 李玄正纳闷,一个清朗的又有些慵懒的男生传到了他的耳边,“这花楼的酒不入公子的眼吗?” 只听这声音,李玄眉眼便弯了下去,抬眸看到了那声音的主人,身材高挑,纤腰窄臀,双腿笔直,再往上看,那人蒙着淡红的面纱,又着一袭红衣,发如雪,仅露一双如星辰般闪耀黑眸和毫无瑕疵如同玉质的肌肤,水墨画般清俊美好,却带着一种令人炫目倾心的魅力。 李玄摇晃的扇子停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那公子眨了眨眼,悄然一笑,坐到了他身旁道。“在下隋英。” 料戴眉重锁隋堤,蓝桥何处觅云英。李玄脑海中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年,四书五经唐诗宋词混在一处,硬是凑出这么两句。 名唤隋英的花魁公子又是噗嗤一笑。“公子怎么称呼。” 李玄恍然大悟般回过神来,讪讪道。“在下姓李,名玄,无字。” 隋英缓缓点了点头,将那杯洛桑酒递给了李玄。“可饮一杯?“ 李玄接过,慢慢的将那杯酒喝了下去,随后畅笑道“别有一番滋味,果真好酒。” “酒好,那人呢?” “绝色。” “你又没见过,又怎知绝色。” “目为精神游息之宫,观目可知善恶清浊。在下观公子眉目,便知公子心地纯善。至纯至善之人可担绝色。” 隋英公子蹙眉。“这是奉承。” 李玄摆手,一脸真诚。“初次见面,在下何必说假话奉承公子,句句属实。” 隋英公子随手摘下一块玉佩,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随后将玉佩在手中紧紧一握,笑道。“李公子可再饮一杯?” 李玄起身将两个杯子斟满,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隋英公子也掀开面纱一角饮下,露出一点白皙的,似尖削的下巴。 堪堪两杯,李玄却似乎醉了。 隋英公子把那玉佩塞到李玄手中,继而说道。“留下一首诗便走吧,明年此时此刻,可凭这枚玉佩来此寻我。” 李玄微微一怔,正欲多言,那隋英公子已经头也不回的进了里间,铜铃清脆的声音响起,几名小厮携着笔墨纸砚前来,将纸铺到桌上,随后研磨将笔递到了李玄手上。 李玄虽不明所以,但也提笔挥毫。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① 待李玄走后,那隋英公子接过那诗,随意看了一眼,便撇了撇嘴,叫人收到一旁。 第二年,李玄如约而来。 依旧是桑落酒,依旧是一袭红衣的那个人。 那人半靠着贵妃椅,眉目如画,下颌微微仰起。“李公子游历一年,可有心得?” “览名川大山,行扁舟,赏垂柳。见各色人种,京城虽好,却不似坊间模样。” “李公子倒是洒脱,依你所言这京城竟不如外面了?” “各有各的好,只不过坊间更自由。” “那不思乡吗?” 李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思人,未思乡。” 隋英公子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酒,低头清了清嗓子,还未出声。李玄便起身招呼了小厮,小厮依旧携着笔墨纸砚。待他们铺好,李玄提笔写道。 “日落赴山海,圆月仍天高。 相思如若絮,蒲苇为伊飘。” 隋英公子噗嗤一声又笑了,评价道。“不伦不类。” 李玄脸蓦地红了。“发自肺腑。” 李玄心里也道唐突,可不知怎地,第一面的惊鸿一瞥却一直被他记到了心里。游历这一年,山也是他,海也是他,月也是他,花草也是他,无一不相思,于是便不伦不类的写下了这些。 这次隋英公子没急着唤他离开,反而命小厮们上了几个小菜与李玄畅饮畅谈,直到黄昏时分,隋英公子才起身相送。“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明年李公子若有意,可再凭那枚玉佩前来。” 李玄亦回礼,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盈盈微笑。 第三年,李玄如约前往,不待隋英公子催促,便提笔写道。 “今夕春风渡,有鹊落前庭 三千浮云蔽,一日尽开明 酒尽销诗意,曲高和动听 君子择城遇,白首不负卿。”② 隋英公子又笑了,随手摘下面纱,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明明没到三月,李玄却似乎看到了桃花盛放。 李玄想。“我这书生不是真书生,这花魁确是真花魁。” “看呆了?” 李玄一笑。“确是如此。”于是转身便走。 “这是为何?”隋英公子似是不解。 “公子既知我心,给我看了面目,我便也知公子心,现下去寻那鸨母问一问,花魁赎身究竟几何。” 隋英公子再次笑出了声,手指点上了李玄的额头。“书呆子,你这书生不是真书生,我这花魁就是真花魁了吗?可曾听闻京城简家。” “听过。” “那竟不知简家大公子,名唤隋英。” “后来呢?” 茶楼里的人听的如痴如醉,催促道。 “后来那花魁便和书生结亲了。”说书人把折扇一收,笑意盈盈的说道。 “那花魁为何偏生看上这个书生呢?”有人似乎不满足于这个故事,继续询问道。 “因那花魁偏爱唇红齿白的白面书生。三年前一场宴会一瞥就看上了。”一道清朗却又慵懒男声从外面传来,茶楼众人纷纷侧目。 一位红衣男子款款而来,白生生的脸膛,目似春星,鼻如玉梁,牙排碎玉,唇若涂朱,顺滑柔美的青丝飘逸地轻垂在身后,身上的衣衫随风而动,万种风情浑然天成。 茶楼内一时静谧,不发一言。倒是那男子微微蹙眉,伸出手指点了点台上的说书人道。“书呆子,讲完了吗?” “讲完了,走吧。”说书人微微一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揽着那红衣男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他讲的竟是真的!”待二人走后,茶馆众人才缓过神来议论纷纷。 “可那花魁既然只爱那书生面目为何让考验了他三年呢?” “刚才他说什么来着?” “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 “对,就是这句。” “那花魁喜爱的是他既洒脱又沉稳的性子啊。” “那书生是吗?” “谁知道了,他们都走远了,不然你去问问?” “不问了,肯定是。不然为何他也如约来了三年呢。” 众人议论过后,也便散去了。 至于那花魁和书生。 虽说那花魁不是真花魁,书生也不是真书生。可谁又知道,那书生已然成了花魁的书生,那花魁也只是书生独一人的花魁。 芳是香所为, 冶容不敢当。 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③ ① 苏轼的《失题三道》意为像公子这般俊美的人只应该在画里出现,我在这里只知道其中的迷津。抄书抄写到水穷天末,才能确定公子你不是尘世之中的凡夫俗子。 ② 出自不知名网友 ③《子夜歌四十二首·其二》 老天看到了我的心愿,让我终于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