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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惊,舍脂?她也在这里?!他急忙向下方望去,但站在他的角度,看见的仅是一片白茫茫的厚重云层,菩提双手揪住龙髯,他双目圆睁,声音凄厉,活像被捅穿了胸口一般撕心裂肺:“舍脂!舍脂——!”“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啊!”他扑在黄龙背上,嚎啕大哭,“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你救救她!”“我求你……我求求你……”他一面双手发抖地掰着双腿上的束缚,一面歇斯底里地流着眼泪,“你去下面看看,他们这是在屠杀!在屠杀啊!”“别挣了,你脱不出去的,”应龙轻声道,“我救不了天下,我只能救你一个。”菩提泪水长流,发疯一般地冲黎渊怒吼:“我不要你救!就算我活下来了,我也不会为此感到一丝一毫的高兴,我只会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害死他们的不是你!”应龙也咬牙怒道,“所有的罪孽和债业都由我来背,就算是洪荒毁灭,九天崩塌,我只要你活着就够了!”黄龙挥动双翼,所向披靡,冲无尽青苍悍然飞去,苏雪禅被那道线拉扯着,猛地朝苍茫虚空飞逝过去,眼前白光大盛,天空猝然碎裂成千万片迸散的流星!苏雪禅犹如站在飞速旋转的万花筒中,黎渊不见了,他的前世也不见了,纷扬泼洒的碎片几乎将他淹没。战争,血腥,烽烟,交错的兵器,相撞的洪流,角落里飘渺悲凉的哭声,天顶高悬的赤色烈阳……他头疼欲裂,忍不住踉跄着捂住脸,可那些破碎不全的场景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脑海,他站在高山之巅,大地血流如墨迹淋漓,无数狂乱的神人军队,以及他肋下生风,如飞鸟般浑身是血地坠下危崖,陨落进天海倒悬的交界处……最后,是如雷火降临尘世间的黑云,仿若毁灭终焉的万劫,在刹那间笼罩了一切,它吞没了死亡和黑夜,亦吞没了白昼与新生。“吾为苍天所负,今灭神人万世,疯魔不悔,身堕永劫——!”“吾爱——!”巨龙痛不欲生的咆哮震彻天地,它几乎是疯了,就连喉咙间的怒啸也像是五内俱焚的惨叫,浩大的洪水淹没尘世,皆是它心头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泪————世界都陷在永恒混沌的怒海狂澜里,它在这沦丧的失乐园中现出自己足以环绕大地的真身,张开血盆巨口,吞下高山,吞下湖泽,吞下目力所及之处熙熙攘攘的生灵,在细小而旷远的无数哀嚎中,活活吞下了十国数以千万计的黎民!“黎渊——!”这一切都太过真实,他忘了这是回溯时光的幻境,忘了这是不可改变的历史,情不自禁地冲那狂龙大声叫道,“快停下!我没有死,我在这里,快停下——!”太虚之上黑云滚滚,雷光烁烁,恍若分开万年的天与地都要重新被这肆虐恢宏的大水填满合拢,但就在这令天下都为之瑟瑟战栗的灾难中,一束金光却倏然破开沉重崔巍的暗云,哗然洒落在哀鸿遍野的神州,一个威严而抵抗不得的声音从膏壤之下,云汉之上传遍方與,回响在所有生灵的耳畔。“龙神应,住手吧!”这个声音盛大而渺小,洪亮而嘈杂,好似不尽生灵汇聚在一起发出的谕令。苏雪禅反应过来,那是鸿蒙伊始,两仪初开,比洪荒还要来历渊源的圣人,对黎渊发出的第一声警告。“把他还给我……”巨龙沉沉喘息,全身上下的鳞片都在觳觫颤抖,“把他还给我!”“死亡乃是不可逆转的终结。”圣人低声回道,“这便是他最后的宿命了,龙神应。”应龙嘶声道:“我不信命,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相信他没有死,他一定还能回来!”“冥顽不化,芸芸众生何辜?”“我不管众生,众生与我无用,”应龙目光狰狞,“我只要他,把他还给我!”苏雪禅脚下的空间承受不住一般裂开无数细碎的纹路,在模糊纷乱的光影中不停变幻,待到再度稳定下来的时候,狂风已息,暴雨渐止,圣人无所不至的叹息传遍大地:“龙神应,愎狠无礼,不思顺受,暴戾无亲,知过不改,屠戮神人十国,更兼忤逆圣人,篡夺天意,又有深重罪孽——”波涛万里,金光灿然,无边神威冲黎渊当头笼罩下去,直将海渊击出一声巨响。“——于厉刑之狱中押解千年,直至其悔过为止!”一切都崩然溃散。苏雪禅满脸泪水,站在一片纯白的梦境中,远方凤鸟婉转,孔雀清啼,浑厚华美的羽翼温柔拂过霞光,拂过满目疮痍的四极,向悠悠苍天飞翔。烛龙低声道:“痴儿,可曾看透?”苏雪禅痛苦地,断断续续地流着泪,喉咙间哽咽不休,剜心之痛莫过如此:“我……黎渊……”“醒来罢!”烛龙长叹一声,“人死如灯灭,前尘尽作古。彼世蝶梦,此世庄周,又有谁能道明这其中混沌翻转的奥秘?”“痴儿,看你的心口!”苏雪禅仍在茫然若失中,听见烛龙的话,他下意识地拉开衣襟,看向自己的胸口,发现那里竟出现了一个可怖的烙印,犹如一道赤红鲜活的烧痕,贯穿了他的前胸后背。“蚩尤……”他喃喃道。“这是蚩尤的刀痕,它象征毁灭和无尽的战乱,可同时也是神州大地的新生与希望,”烛龙看着他,“白狐之子,妙树菩提,何必纠结于身份?你自有该完成的使命。”苏雪禅摇摇头:“我做不到……我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你退无可退。”烛龙道,“蚩尤不会给你逃避的机会,也不会给青丘逃避的机会……不要忘了他是谁。”接二连三的巨变已经令苏雪禅身心俱疲,千年前的过往,就像是把一个甜蜜美好,世间仅存其一的幻梦狠狠击碎在他面前,他嘴唇惨白,哆嗦着笑了起来:“我只有一个人,就算有这个丑陋的疤痕又能如何?我做不到的,我无能为力……”“你还有洪荒。”烛龙目露深意,“它渴望和平,已经渴望了千万年了。”苏雪禅一怔,不由抬起头来,去看那高旷无垠的天幕。“我……”他的目光从迷惘中渐渐攫取到一点神光,“我不明白……”烛龙闭目不语,天地沉浸在一片安宁的寂静中。在这样厚重的黑暗里,苏雪禅想到了很多。困苦不堪的黎民,忍受了千年压迫的飞禽走兽,在不尽的死亡与折辱中失去了一切的妖族,以及接连不断燃烧的战火,鲜血和漆黑的枷锁一样多,泪水和高铸的铁笼一样多……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多年以前,那个领胡族妇人的声音。“等到春天不忙了,我还要让他给我的簪子上再雕一朵花……这个男人,死心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