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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我执意总逗留在阳间,如果我躲开刘府和刘亦贤,他们也不会被我连累。”严凉皱了皱眉,语调严肃了几分:“曲朝露,你分明知道此事是常欢翁主的嫉妒心所致,何必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曲朝露凄迷苦笑:“他们总归是因为我才……还有小葵……”她问严凉:“那个老僧会怎么对待小葵,小葵还能回来吗?”这个问题严凉也无法回答,他纵然是豫京的守护神,却也受制于地府的法则,许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的。就比如蒲葵已经到了老僧的葫芦里,他便不能去硬夺回来,否则就是扰乱天道秩序,必会被严厉处罚。老实说,严凉不怕那劳什子雷劈。只是,他一受天罚,这豫京地府的各项事务就会被推延耽搁。他也不能总是为了一两个鬼魂而耽搁整个地府的事务。见严凉沉默不语,曲朝露万分绝望,心如同被腐蚀出一个空落的大洞,眼角流出泪来,一滴一滴的尽是苦涩。她停不下来的想着鸳鸯湖的亡灵们,想着蒲葵将她推开的时候那温暖的、认命的笑。殿内正燃着什么香,好像是佛手柑的气味,曲朝露视线恍惚的看过去,只能看见错金螭兽的香炉在扩散着圈圈烟雾,随着扑入室的几缕阴风,袅娜如絮弥漫着纱帐。当严凉起身要离去的时候,无与伦比的恐慌如陡然而来的黑暗,莫名的将曲朝露的心攫住。她不愿承认自己已是孤零零的一人,像是要自欺欺人似的,她扯住严凉的手,求道:“城隍爷,别走,别丢下我。”严凉微微一怔,知道曲朝露受了太大的惊吓和打击,此刻心智脆弱,害怕一个人被留在空阔的殿宇里。他回身朝她坐近了些,尽量放柔语气:“我不走。”“谢谢你。”曲朝露靠近严凉,攀上他的双腿,贴着他的身子。她那样脆弱无力,有碎发散落如秋草寒烟的凄迷,看得严凉无法控制心底的那股疼惜,缓了缓呼吸,才克制住那股想要冲进浴池将她紧拥入怀的冲动。他拍拍曲朝露的头,“放心吧,我不走。”彼此静默了一刻钟,曲朝露却又抬起脸来,自责道:“对不起,城隍爷。”“有什么对不起的?”“昨晚我爹告诉我,今天是老夫人的忌日。您定是要去老夫人的坟前祭拜,可我却闹出这样大的事,还缠着您,不让您走。”严凉沉默了一阵,由衷的笑了笑:“你有心了。”曲朝露垂眸柔顺道:“是我耽误了城隍爷的时间。”“无妨,我稍后再去给母亲上坟。”严凉低语,“先陪你一会儿吧,你不必担心。”“嗯。”曲朝露的声音融化在她趴在严凉身上的动作里,她静静的靠着他,长长的睫毛投落下两片鸦青色的影子,显得那双眼如哀哀秋水,凄清而脆弱。严凉越是盯着她看,越是不忍,却又难以将视线移开。只得矛盾的眯起眼睛,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的是哪里。后来,曲朝露再度睡过去。严凉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便去准备为母亲上坟的事。他派了两个鬼差在殿外候着,要是曲朝露醒了有什么事,便让两个鬼差替她处理。曲朝露这一觉睡到了后半夜。受损严重的魂体因着严凉用法力的治疗和睡眠的修复,终于不再那样的虚弱。曲朝露试着爬出浴池,扶着柜子站稳,走了几步,依稀有种头重脚轻、被风一吹就倒的虚浮感。她去了严凉的寝殿里,试着走了这段路,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这寝殿里陈列的种种器物。视线在器物上缓缓挪动着,停在了一把剑之上。这剑就放在剑架上,乌黑色的剑鞘上镶着几枚黑曜石,大气而沉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曲朝露忆起,城隍庙的牌楼前,严凉就是召出这把剑将那老僧一剑扫飞的。若她没猜错的话,这把剑必然是严凉征战沙场的佩剑。他死后,这把剑作为陪葬与他共同入棺,自然也会被带来地府。她隐约觉得好像听过这把剑的名字,是什么呢?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好像是叫……是叫……“无定。”身后响起轻缓而温和的声音,在空阔的大殿里略显缥缈。曲朝露不禁回头去看,看见严凉已经回来了,朝着她走来,脸上挂着柔和的表情。因他的海水蓝官袍一直被曲朝露霸占着,是以他这会儿穿着件简单的银青色纱袍,薄如蝉翼的纱袍罩着内里的中衣,只在腰间系了一根苏锦带子,垂着一快海东青白玉佩,越发显得长身玉立,君子端方。他看着那剑,徐徐道:“它是严家家传的佩剑,名为‘无定’。”“无定……”嗯,没错,是这个名字,但为什么总觉得这名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严凉道:“先祖为这把剑取名‘无定’,原是提醒严家男儿‘山河无定,须一生戎马,保家卫国’。但我却认为这名字不大吉利。”曲朝露想了想,会意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可不就是不吉利么?世人皆知,严凉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死在沙场的。而他们死的时候,家中夫人都还在府门口翘首以待,回忆着夫妻聚在一起时的甜蜜,却浑然不知枕边人已成了白骨亡魂。严凉摩挲着陈旧却洁净的剑鞘,眼底深了深,又看着曲朝露问道:“什么时候醒的?”“刚醒不久,身子还有些难受,就想走走舒展一番。”曲朝露如实说了。接着她便道:“城隍爷,我想回鸳鸯湖去。小葵暂时回不来,她的屋子我需要替她打扫。”她眼底黯然,蕴着些感激,屈一屈膝,“朝露谢过城隍爷相救和收留之恩,我……该回去了。”严凉并不意外,他道:“我送你回去。”第29章认输(加粗)对于严凉的提议,曲朝露在听到的瞬间,控制不住的在心里舒了口气。她虽然想要回到鸳鸯湖,但对于那个地方,她是害怕踏入的。因为一旦踏入了,那里的种种就会提醒她所有的水鬼都是被她连累的,提醒她小葵被锁在黑漆漆的葫芦里挣扎哭泣。她的负罪感令她不敢踏入鸳鸯湖,但严凉愿意陪同,这无疑令她多了一丝依靠。两人行走在鸳鸯湖底,无尽的黑暗浓重的装点着伤逝之悲。巨大的湖底像坟墓一样的安静,带着噬骨的寒意,是无数怨念积聚起来的寒意。连曲朝露宅院前那两盏宫灯也像是磷火一样,是鬼魂不瞑的眼睛。曲朝露推门进了蒲葵家里,看见绣架上只绣了一半的花样,心口狠狠一痛。“小葵……”她小心捧起半幅绣品,落下泪来。与蒲葵相伴这几个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