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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接连眨了几下,才勉强反应过来这是从晏安口中说出的话。自己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别人说如此重的话。那个少年盯着晏安看了半晌,终是垂眼点了点头。他将书放回书架,为那人熄了灯烛,转身走出房门。他先前没牵马过来,又不肯再回去找晏安借马,所以这一长段的路,只能步行慢慢挪回去。小王爷拢袖走上街巷,一夜没睡的眼睛迎风后刺痛,走走停停一路,仍是端那副维持了这么多年的风雅。长发只是松松散散地挽起来,被风一吹都散了下来。游若归晃荡去了一处偏院的宅府,门外尽是杂草。他推门进去,看见了被众人守着的单鸣琼。还犯不着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不过就是为了讨个跟晏安的独处,将她带到这来仍是派人前来护着供着。单鸣琼看见来人,竟也只是抬眼看了看,接着去喝手中捧着的那盅茶。“你跟他越来越像了。”游若归走到单鸣琼面前坐下,也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挥退了一旁的人。对方没有理他,眼睛就盯着杯中悬停的茶叶,看的津津有味。第10章第十章“昨晚的事向你道歉,惊扰了姑娘。”那人眼中带笑,当真是实打实的带上了歉意。“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单鸣琼放下杯子,杯中茶仅剩底部一汪。“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你眼中容不得沙。”这姑娘哪是眼中沙啊,怕都快是吨石山了。游若归咳嗽两声,但这该演的正人君子还是得演下去的。“放心,我不杀你。”这倒是他口中几句罕见的真话。“你不过是担心晏安,即使现在不会,也迟早会有除去我的那一天的。”这人说话也是直接,劈头盖脸地就下来,她自知绕不过游若归,还不如坦荡些。游若归托腮看她,他很久没见过这般的女子,不依附于任何人,喜欢就是喜欢,说话也从不油滑。单鸣琼从小便跟师傅生活在深山中,学出了一身生死人rou白骨的绝妙医术,却没学会在这世上跟人周旋。唯一就喜欢上晏安,惹了游若归。游若归对她笑了笑,眼中笑意如杨柳垂潭,涟漪般晕开。“我不杀你,不单是因为晏安在而不敢。”“是我有求于你。”单鸣琼被他的笑唬的一愣,她心中对这人是十分发怵的。这个少年嘴里的生死如同儿戏,在刚见面时仅是靠近都会被他以死威胁,而现在再见面却又笑的如沐春风一般说他需要自己。“我总有一天会护不住他,那时他若是缺胳膊少腿掉脑袋没骨头的话,还得看单先生的能耐了。”“……?!”单鸣琼周身一冷,被这话中的血腥与杀伐气息震颤,张开嘴想要说什么,结果发现喉咙被哽住,发不出声音。“所以我游若归在此求单神医宅心仁厚,护晏太傅无恙。”他站起拱手,重重的俯身下去,袖袂纷飞间带起的风掺杂着碧茶的清香拂过,扰了单鸣琼的呼吸。当那带着茶香少年冲着自己深深俯首的时候,一瞬间她好像发现自己没那么怨恨他了。游若归其实内心比谁都干净,却偏偏一次次地被淋上了鲜血,又一次次被这亘古不化的冰雪凝成血痂,周而复始。以至于只要见到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人他就会亮出全身的利刃,在对方出手前抹杀掉一切威胁。但这次不同,他需要面前这个人。他想要竭尽自己一切的能力,保心中那人无恙。“……好。”叹息比声音先一步呼出,单鸣琼也起身面向游若归,眼中辨不清神色。“但你迟早一天会对我动手,这点我从不怀疑。”她顿了顿,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但晏安这边,我会尽我所能的去让他平安。”游若归在对面站直了望向单鸣琼,嘴角啜着笑意。“算是我欠单姑娘一个人情。”“不用,就当我谢你今日肯放我一条生路的吧。”她将剩下那一汪茶水一饮而尽,迎着晨光踏出了门扉。游若归盯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笑意从眉眼间淡去。他颓然跌入身后藤椅中,抬手捂住双眼,遮住了所有的明光。他以前总觉得得酒要烈了才好,仰首一饮而尽便算是真正的豪情。就像他现在非常想喝一盅烈酒,然后醉倒过去。后来才突然觉得,他烹的那盅清茶才是人间绝味,从不苦口。但现在想来应该是再无缘抿上一口了,那人现在气的巴不得拿着刀过来捅自己,谁会管自己喜不喜欢喝他烹的茶。游若归将手从眼上滑下,从桌上拿了茶杯过来。这茶还温着,只是不再冒白气了。他仰头喝了一大口,苦味从舌尖直漫上来,盈了满嘴。游若归可怜巴巴地吐了吐舌头,又将杯子放回桌上,蜷在藤椅间睡了过去。而柯无忧那边则是气的快炸了,盘腿坐在院子里絮絮叨叨地骂了游若归一上午。至于骂了什么,自然是骂那人说好早上回来白让自己等他,等了一下午还愣是没个信。贺眠也就在一旁守着柯无忧,看那人气的上蹿下跳,颠来倒去地骂。“晏安!你等游若归来了!先一刀捅过去!若是死了就就地埋了!若是没死就再捅一刀!”“好。”“棺材板挑个质量好些的!把今早他没吃的饭全给他供上去!”“好。”“他为什么还不滚回来?!”柯无忧气的咬牙,脸都皱成一团,伸手戳了几下身旁的大白狗。那狗被他戳醒,转头滴着口水的舌头就甩了上来。“迟早会回来的,别等了。”贺眠看着少年一脸嫌弃的把粘了口水的手再给大白狗身上擦回去,开口说话。“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骂他两句心里还顺畅。”贺眠虚虚的应了一声,没再劝他。游若归一觉睡到傍晚,屋内没点灯,醒来的时候怔愣了不短的时间。梦内外并无差别,都是一片浓稠的黑浆,连星光都不肯施舍于他。胳膊被压到麻木,他摸索到两侧扶手撑起身来。这藤椅太小太硬,硌的他全身发僵。游若归走了几步,全身关节都在不堪重负地发出脆响。伸手推开虚掩着的红木门,看到了外面人家的灯火。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被刺的不自主地眯起,之后慢慢睁开,才真正感觉像回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