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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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这么说的?” 白石小院里,梅丸纠结许久,还是如实上报。白石听了肯定的回答后沉默很久,才挥挥手叫他退下了。 是真心话吗?还是故意让他听到的? 白石发现自己不像以前那样能轻易看透龙池的心思了,他现在更依靠的是自己对她的熟悉,用直觉去猜她的想法,她的目的,因此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但这并不是件坏事,白石知道自己其实也喜欢这种感觉,既喜欢龙池的顺服,也喜欢她的跳脱,那感觉就像是握着风筝线,盼她乘风高飞,又不愿她就此远走。 线轴飞快地转着,几乎也要被带上天空。他会去抓住那风筝线,即使双手被割到鲜血淋漓也、仍然。 又过几日,龙池回到家。她身披着雪白的斗篷,内衬是西番草的纹样。而在她面前的是梅丸,正低眉顺眼地请她去主院用晚膳。 “您那处的小厨房今日被积雪压塌了屋顶,修缮要些日子,还请夫人委屈一下,移步主院吧。”梅丸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所谓阳谋,莫过于此。 龙池面无表情答应,随着他往主院走。待到迈入正厅之时,梅丸就带着众人一道退下了,连面露不满的待诏都被他强硬拉走。龙池知道他,或是另有其人正打着算盘,也不愿到这里折返回去,便继续朝里走。 越往里,花卉斗艳,笼焚奇香,室内一片春暖花开之景。再到桌边,只见一张桌上两副碗筷,几道红烛映月,十数盘珍馐美味,都是她素日喜欢的,如今一气排开,叫人食指大动。 龙池一道道菜看过去,尽是白龙臛蛤蜊羹金银夹花之类的水鲜,更有一釜御黄王母饭仍热着,对这桌菜是谁安排的心里也有了数。忽然她又听见旁边传来响动,循声望去,便看见白石掀了珠帘进来。他身上衣服倒不单薄,是冬装的服制,只是用料不是往日里深黑青蓝一类,反倒是近日京都盛行的桃红一属,其上暗绣西番莲花吉祥纹,丝绦垂地,居然衬得他年轻几分,犹如仙人。 “我很想你,薰。”他开门见山,语带示弱,更是伸手去抓她的手指摩挲,放在唇边亲吻,好一杯男绿茶。 龙池看他很久,心里想怪不得他前几天都没反应,原是不肯了结,还要续缘。更是一来就来个大的,居然连美人计都用,但还是说道:“坐吧,先吃饭。” 在白石的视线里,她抽手解开斗篷坐下,自顾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或许是饿狠了,虽然她礼仪优雅依旧,但却有股风卷残云之势,叫白石哭笑不得。 白石低头,在她眼里是意外。龙池边吃边盘算:她故意让人偷听,是想着白石说不定能感受到她的心意,别为难她,但也仅此而已——她可从来没妄想过白石居然会先服软。 这样看来我对我和父亲之间感情的评估需要调整了。她这么想着,咽下最后一口汤,看向身边的白石。 白石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劝道:“吃这么快对身体不好。” “我不仅吃得快,还要吃完就去洗澡。”龙池站起身,打算将计就计——这么个男人放在眼前,谁不动心——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不然怎么中父亲的美人计呢。” 白石少见地红了耳垂,不知是羞涩,还是耻度爆了表,总之那神情让龙池心情很好。她弯腰低头亲他一口,这才拿起斗篷离开。 当晚,阴阳颠倒,男色可餐,春红床更暖,小别胜新婚。 接下来几日,就仿佛先前的矛盾都没发生过似的,该一起睡的两人还是一起睡,该同出同进书房的两人还是一起出入,甚至白石心情好得都能去衙门、去御所了。公卿合议上一席两人,前所未有,却无人敢置喙,只能低头当鹌鹑。一开始还有些不长眼的人以为白石是要重回政坛了,故而多次越过龙池向他汇报,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后才明悟,又转投龙池。唯几个傻的转不过弯来,白石只得在会上直说,叫他们还按往常一样,不必看他脸色,只当他不在便是。从此,所有谣言不攻自破。 龙池本以为两人就要这么相安无事下去了,哪知新年,合朝觐见,白石在宴上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臣几年来缠绵病榻,精神不济,向陛下求移病休。”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几乎集中在龙池身上。龙池没听他漏过口风,现下也只好强笑着附和:“夫君确实体弱,并非不顾社稷,还望陛下恩准。” 御座上的天皇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反而扔个更大的炸弹:“爱卿与朕同心同德,今尤如此。朕亦有效先皇退位之意,欲传位于皇弟。爱卿移病解官一事,当与新皇商议。” 此话一出,无人不认为摄家荣宠殊盛,这不仅是保白石的官,还是保摄家在新皇处仍有一席之地——高贞宫亲王可并非摄家女所出。 此时不管君臣相得,龙池与高贞宫在座下交换眼神,倒是高贞宫先举杯祝酒。龙池微愣了愣,也不得不笑着应了。 席散,诸人归家。白石心情倒好,揽着龙池玩她的手指,扣在手里不放。龙池在外头还一副好脸色,时不时能掀起帘子应付一下名媛交际——她们的夫婿以为她就此倒了,所以才让家中女眷来同她招呼,龙池恨恨地想,不到最后还不知道呢——回到院子里她就垮起一张脸,问白石他今日闹这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石将人拉回榻上坐着,又倒一杯温酒递到她唇边,和这些日子里常做的一样。龙池低头喝了,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被白石这段时间整日磨墨点香端茶送水——甚至在床上都妥帖的温柔小意给骗了,他的最终目的一直都是要在今夜新年宫宴上给自己当众来这么一耳光下下面子,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命运威势无论再怎么风光,到头来还是在他掌心里的玩物,作不得数。 她盯着他,目光淬了火似的,想要一个解释。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忙着设立检非违使的事情,忙得人都瘦了。”白石坐到她身边,温言软语,手抚过她脸颊,把她一绺长发别到耳后,“它是你这么久心血,我想着未来有朝一日建成,是该把控在你手里,不让人染指的。” “既知道您还……”龙池话说到一半,忽然讲不下去了。某种政治上的直觉堵住了她的嘴,她心里生出了个疑窦,对准的却并非面前的男人。 “公卿合议之首,检非违使之母,薰,若你是个出自摄家的男人,若陛下与高贞宫亲王的野心再小点,又或是幼主在位,那集于一身,也未尝不可。” “若你并非女子,或是并非我的妻子而是皇家的媳妇,那留你与我分权制衡,也是他们能容忍的。”白石看着她,眼中带着悲伤,“因为你是我的妻子的缘故,所以你要更受到限制——你甚至本不该代我行权这么久的。” “但是薰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人,所以陛下和亲王忍耐你这么久。然而政客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非此即彼,今日不是我辞官,就是你来日要将检非违使吐出去——我知道你志向在哪里,我也知道就算你说要将权柄握在手中才有退路,万一真到了二选一的境地,你还是会选我。” 龙池的眼珠颤了颤,像是星星闪烁。 “我前些日子去御所见陛下,他和我说了这件事。我还没从宫门里走出来,就做好了这个决定——会有比我更有野心的摄家子弟去争左大臣这个位置,去争未来天皇外祖的身份,而你,你不会再作为我的妻子参与政事,而是作为足够优秀的你自己。” “薰,检非违使比弹正台势大,比刑部直言,有德者方能居之。但这个位置也太危险了,弹劾缉拿百官,是为天下群臣之敌;直属天皇,或有媚上欺下之讹。我选择你,而不是安安稳稳地当我的左大臣,是兵行险招,一如当年。” “我是个会爱上你的人,所以那个时候失败了,但我没后悔过。”白石侧身,慢慢躺在她膝上。他感到有似乎冰凉似乎温热的液体落在他脸上,像是春日时节的雨。他感觉自己被龙池抱住,沉重柔软的玫瑰香压在他身上,像是云雾一般,遮住他所有视线。 白石想起龙池的样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到现在。她洗手做羹汤的样子很美,全无烦恼玩乐的时候也很美,俯首书卷中是,纠结苦恼亦是。她像是做什么事都散发着光辉,尤其是当她投入在感兴趣的领域的时候,也曾经舌战群儒到他只能三番五次递茶而不忍插话,也在书房里与上门拜访的高贞宫亲王研读唐国律书新注,看着看着就争辩起来,不落下风。 他已经位极人臣了,没有更多的权力欲望。但仅仅在她身上,他不忍在看到她曾如此耀眼之后,还为着许多虚名去剥夺她的光辉,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天皇给他的选择,未必不是阳谋。但他并不是天皇所想的那种人,或许曾经是吧,但现在他有了更重要的东西,以至于可以放弃曾经豁出命来才夺得的这许多。 白石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把自己放在了龙池最害怕的境地里,无论是权力上还是感情上,都是如此。但他并不讨厌这种危险的感觉,正如同他愿意纵容龙池数十年如一日地在他掌控地带边缘试探、并不断拓宽边界。人生是一场赌博,而他的运气总是很好。 白石撑起身子,扳正龙池双肩,掀起她的刘海,果不其然看到一双因流泪而发红、更显可怜的双眼。她抽抽噎噎,像只小猫偎在他怀里。白石抱着她,知道自己成功了——这只或许曾经游离过的风筝,再次被他牢牢地攥在了掌心。 …… …… …… 若干年后。 今天是个好日子,既是白石的寿辰,又是天皇陛下为太子与摄家女赐婚的吉日。从先皇的太后,到如今的中宫,和未来的太子妃,摄家一门三后的荣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然而,最风光的并非当今的国丈兼任未来的国丈,而是那位明面上已经离开政坛很多年的摄家现任家主。这么多年来,他唯有一子,曾有一女,一门三后的荣耀在血脉上与他全然无关。然而,人人都知道他有个铁面无私,百官战栗的妻子,他也总是以此为荣。 正逢其时,不免有人问他:“这么多年来,可有后悔过?” 白石酒后微醺,笑问他什么意思。那人也笑说:“若是当年大小姐嫁入皇家,现如今一门三后、太政大臣,不全都是您的荣耀吗?如此这般,才叫大丈夫在世,人生圆满呢。” 白石没理他,只看远处一道渐行渐近的身影。来人是个女子,也不年轻了,然而容色殊绝,风采依旧。她是一颗投进深潭的石子,一道无声处的惊雷,行走之间人群自动分为两股,问好声阵阵。 她走过来,像是星星落在他眼里。 哪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这样的人生有什么不圆满的呢? 他举杯,向着天幕下最近最亮的那一颗星。 “この世をば わが世とぞ思ふ 望月の欠けたることも なしと思へば。” ——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