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
就不用说了,我听见了。”紫琼就知道,自己进来的时候卫燎那种完全清醒的神情和他慵懒的声音完全不是一回事,肯定是早就醒了,只是没有发声而已。卫燎以前不这样,他小时候是个很乖顺的孩子,少年时代也并没有多少古怪,是入储之后,他就被压垮了,不得不做一个皇帝的样子,再没有真正的开心起来。紫琼知道自己只能从卫燎这边劝,又知道卫燎一定不想听她说这些,怯怯的,却终究鼓起了勇气:“其实……陛下只需直言,傅大人就会明白您的意思了,又何必这样……”卫燎闻言倒没有生气,而是看了她一眼,答也不答,转而问:“我睡着的时候,他都做什么了,神情如何?”他那时候着实很困了,就是有心睁眼也不能够,何况突然意识到这是个试探傅希如的好机会之后,更是不能被他发现自己还有意识了。紫琼知道他近日在算计的事,当时自然是留意过的。可傅希如太不动声色,她所注意到的,也只有些微末细节,一一道出,也不觉得能够证明什么。她不觉得傅希如完全断情绝爱,割舍了过去,否则何至于一定要回来?可现今这幅场面令人不得不担心,即使彼此都未必要一刀两断,也会不得不渐行渐远。卫燎若有所思,翻开袖子,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外头有轻微的动静,紫琼出去探看,回来时卫燎已经恢复常态,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刚才那一段谈话,不耐烦的问她:“怎么了?”紫琼对自己的分内事向来处理的很得当,轻描淡写回答:“潘妃派人来问,设了小宴,陛下能否赏光。”卫燎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思已经揣摩透了,当下也笑了起来:“那你怎么说?”紫琼知道他已经是在玩笑了,上前帮他整理倾倒如山的奏章,头也不抬:“奴婢说陛下没空。”卫燎往后一靠,被她逗笑了。在内外朝多数人来看,都觉得紫琼是个温柔周到,谦卑恭敬的女人,虽然身为宫正,掌握的是训育宫人的大权,又在卫燎身边伺候,怎么也算是个万人之上的位子,可她看起来从不骄矜,更不仗势凌人。事实却并非如此。小潘妃在外头看起来,固然是后位空悬的当下宫中第一人,但这里头有多少分量,因为没有该有的名分,就只好看卫燎的心意了。固然她美貌年轻,秉性柔嘉,但也要卫燎赞许才算是。她出身其实不错,先帝的潘贵妃就是她的姑母,家中虽然是因潘贵妃而发迹,但终究是极力的往上爬,培养了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子弟——不算太能干,但还算能用。当初卫燎刚继位,要缢死潘贵妃,是出于不想在宫中被掣肘的考虑,对潘家却没怎么动。外戚之家向来如此,能攀附的贵人不在了,一家的荣华富贵也就是风流云散了。从没有几个能够趁着贵人恩宠尚在的时候打好基础,屹立不倒的。如有这样的决心,那也不必从女儿身上博富贵了。和在宫中起起落落,沉浮二十余年的潘贵妃不同,小潘妃入宫的时机太好,外朝没有什么大事,内宫也没有几个提的上来的女人,她究竟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很快就独得恩宠。卫燎最怕的就是没来由的寂寥,因此平常燕居总要人陪伴,她不算是个太差的选择。只是这样的特殊待遇总是容易叫人误以为除了宠爱,那些陪伴里还有些别的什么。小潘妃对卫燎来说,就显得太愚钝了。他不怎么在乎女人的愚钝,毕竟她们看到的东西太少,即使是对枕边人,也不够了解,成日里都计较吃穿首饰这等事,或者就争宠斗气,好像他见过的所有先帝的妃嫔一样。据说生下他的先皇后不太一样,不过她过世实在很早,卫燎无缘得见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傅希如回来之后,卫燎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朝堂兴许会动荡这件事上,确实很久没有留意过小潘妃,更没有想起过她了,这一点紫琼自然是心知肚明。知道他没工夫见,不用回禀就可以回绝。紫琼整理好了乱七八糟的奏章,转而开始磨墨,朱砂加水划开,血一般鲜红。卫燎忽然自言自语:“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杀了潘贵妃。”这话里未竟之意太明显,紫琼一愣,一滴朱砂落下来,啪的一声打在砚台上。卫燎向来百无禁忌,也从不讳言提及潘贵妃的死因,毕竟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并不少,只是这还是他头一回说出后悔的事,前一刻在说的是小潘妃。紫琼见过容光极盛时候的潘贵妃,平心而论,小潘妃不及。况且气度,进退,小潘妃都比不上,可即便如此,卫燎说这话也够叫人心惊胆战的了。自古蒸庶母者虽然也有几个,可注定都是遗臭万年的事,紫琼想起当年小潘妃入宫也是因为卫燎突然想起潘贵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不是言官,没有劝谏之职,更知道潘贵妃其实早就死了,这种事必然不会发生,可是从这只言片语中她就好像发现了平常未曾流露的疯狂和失控,好像这巍峨宫殿正在逐渐往地底陷落,一切都无可挽回。洞察了这一切的人,很难不惊慌失措,也很难不说毫无用处的劝告。卫燎发现了她的紧张,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说笑而已,你怕什么?”紫琼只好免为其难的露出个不带多少真心的笑的,当做是句玩笑话了。卫燎显然并未对这句玩笑话多么认真,片刻之后就低头翻开折子继续往下看了。方才傅希如在殿内说话的时候,他也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这些东西,只是不怎么认真,还被朱砂污了手而已。紫琼虽然是天子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却一直都很有分寸,不会窥伺自己不该看的东西,安安静静的出去安排点心了。外头彤云密布,殿内也光线黯淡,再过一会恐怕就应该点起蜡烛,否则连字都看不清了。要是在从前,卫燎连这样的性子也定不下来。他不耐烦看这些公事公办,虚情假意的东西,更烦的是还要从中挖出真正的意图。先帝作风和缓,以至于朝中都跟他学了一脉的不紧不慢,如非这些年来雷厉风行推行的新规范,批阅奏折这回事,该是卫燎最头疼的了。他伸手翻开另一本,突然一顿,恍惚想起了傅希如毫无负担,温柔低沉的笑声。这不是幻觉,只是久远的回忆,因为在分别之前,他就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傅希如轻松愉悦的神态了。他惯常是温柔的,可如释重负,轻松自如却很难,卫燎几乎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能够真正随心所欲——在帝王面前这本来就不可能。一个人有了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