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诓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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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身的幅度一顿,幸福来得太突然,雩岑的脑筋似是还未圜转过零随居然真的主动与她说话这个罕见场面,须臾愣在了原地,待到她回过头时,瞎着眼的男人竟已经熟络准确地将车里烧水的小铜壶架在火上,探手一伸,便见着某匹方才还趾高气昂的枣红大马三步并两步将车门旁的水袋狗腿地叼到了零随手上,温顺地换得了一个摸摸之后,又悠哉游哉地甩着马尾,自己乖乖卧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休息了。 大马名为枣子,雩岑本意是想给自家这匹朝夕相伴的老伙计取个例如杏儿、昭昭等温柔可人些的名字,却都被两腿间挂着一双大蛋蛋的马儿斜眼横了又横,最后捻嘴随意起的枣子才被勉强接受,叫时却少不得被大马喘着粗气唏嘘耍横,态度极差,后来便时时见着零随下车不便,势必都要撑着马脊撑一下力后,小姑娘本以为她与这匹脾气贼差的马儿日日相处都是如此,对零随想必态度更差,谁知下一刻便跌破眼镜地看见枣子对男人简直是老鼠见了猫般又尊又怕,后来就演变成以服从零随为荣,好端端的一匹马倒将狗腿子三字诠释得淋漓尽致,相比之下,她简直毫无人…呸…仙权! 零随欺负她,一匹马都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这破日子还过不过啦! 话虽如此,满肚子怨念的小姑娘还是得一日一日当牛做马地一切如初。 清水入铜壶,满满撞击壶壁的清冽之声在耳边回响,颇让人啧啧忆起化冻春水撞击山石的清澈淋漓,继而随手扯下腰间悬挂的宝蓝色小香囊,两指一捻,一小把青嫩的松针从指尖洒下,轻轻搅起一池潋滟,水温升腾间,似还能闻到清晨林间未化的水雾清香。 山中何事? 送花酿酒,春水煎茶。 杨柳尚青青。 其实以他们目前的财力要买上几两好茶也是不难的,也不知零随惯是喝透了上界的仙品香茗,对于人界这种俗雅之姿并不感兴趣,或是他也对自己抠门抠得半死,甚至连两三好茶都不愿花钱,只唤了枣子每日晨间为他衔来几枝新鲜的松叶。 撇了撇嘴,心中的怨气却渐渐消散,其实论说起来,零随虽掌握财政大权,但也过得不怎样,两个人明明身怀巨款,却显得比逃难的流民好不了多少。 “不说话…?”怔愣间,一壶的浅水早已滚沸,散出淡淡清冽的松香,“那定是还生着气…” “无妨,孤便明日再来问一回。” 双眼无神,依旧摸索着向前,手背却无奈在方始就偏离了本该正确的路径,下一刻便要贴上被烧的发黑的guntang壶面,谁知手腕一紧,大袖漂浮飞舞间,已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擒住了小臂,避免了一出骇人惨剧的发生。 手背的汗毛似被高温所慑,紧紧往细嫩的皮肤上贴了又贴。 男人却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依旧淡定,甚至连眼皮都未多抬一下,由着小姑娘将他的手重重扯回,随之赶忙垫着块厚布将铜壶脱离了火堆,摆到了远处。 “零随!…你怎的…你是瞎了……” 娇俏的声线开口斥责,却突而猛地一愣,愕然收了声。 “……抱歉。” 小姑娘闷闷垂了头。 心中虽气闷,倒也无可厚非,也不知这男人无意还是故意,却总有法子令她先低了头。 “既是道了歉,可还生气?” 零随揉了揉被掐得发红的手腕,檀口一张,便又问了一回。 “这分明是两回事,怎…怎能混为一谈!” “无事,孤明日再问一回便是。” 还真是犟得十只天马都拉不回来! “你…你!……”雩岑被此等态度气得直跳脚,大脑一热,也顾不上自己这些时日在心里嘀咕那些小心思,脱口便道:“明明是道个歉便了了的事,你非要如此!与人道个歉就如此难麽!还是你……” 话语未落,便被凌空斩断: “孤没错,为何要道歉。” 男人一脸无辜。 “那糖,还有…还有我的钱!”小姑娘一气,口齿更是不利索起来,“明明价格低的很,赶路许久,哪能缺我几个铜板的龙须糖钱了?…分明…分明便是故意要与我难堪,还说没有错!” “吃糖坏牙,孤这是为你着想。” 圜转间,零随眼皮不抬,施施然又转了个借口,依旧嘴硬,“你这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仙怎会坏牙,你这分明是诓骗无知年幼小仙!” 雩岑争了个面红耳赤,心下强撑着定要拿下这一局,甚至连回怼的措辞都想好了,哪知下一刻,便忽而被男人反拧了手,一个惯性,险些整个人栽进了零随怀中: “自然,孤诓骗的便是你。” 双目相对,两人近得似乎连对方打在脸上的呼吸都清晰可触,明明是无神的琥珀眸,表情似笑非笑地,仿佛能直接看到她心里,雩岑甚至贴了如此近才得知,零随的皮肤当真细得连毛孔都看不见,分明便是白白净净、形貌昳丽的画中之人,眼眸流转间,竟还无端显出几分勾人的媚态。 雩岑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本以为在受尽濯黎那种世间尤物的轻轻抱抱、调调笑笑之后,以后也便会对所有不及此容貌艳丽的男人通通免疫,零随相比之下分明便是那种不出挑、不起眼的长相,虽说比大多数仙、神已好看许多,处于中上水平,比起濯黎那等桃花灼灼、一眼倾城的明艳暗淡些许,也不知究竟哪好看…总之,总之小姑娘的脸瞬间便不争气地红到了耳朵尖。 她的脸好烫。 一时完全又忘了零随眼疾的雩岑慌慌张一把便将男人近在咫尺的脸推出好远,侧身未坐稳,差点后仰一屁股坐进了熊熊而燃的火堆,又赶忙扯着零随衣襟主动抱了回去,像是主动投怀送抱一般羞耻,所以还未等到对方出声说些什么,整个人便似屁股坐了针般红着脸弹跳而起,还险些自己狼狈地绊倒摔了一跤,好不慌张,对比之下,男人的衣袍便只是乱了些许,反是她才像做错了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