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告别

    季子衡看着紧闭双眼，看起来就只是熟睡着的青年，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颊。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在逐渐增快，尤其视线在对上青年那看似富有弹性的粉唇，莫名就觉得有些口乾舌燥。

    脑海隐约闪过些念头，他想对于他对小傢伙的看法，已经有了些方向了。

    低垂眼帘轻抚着青年的粉唇，手感如他所想的有弹性，让他有些爱不释手。季子衡的双眸越发深邃，最终还是起身离开。

    确定小傢伙没事了，学校那边多少还是得处理一下，免得后续问题惹得他厌烦不快。

    孟修文觉得全身都很痛，他的头尤最。

    片刻不停的剧烈疼痛感让他根本抽不出心神思考别的事情，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渐渐缓和下来，孟修文只觉得终于能喘口气了，这才开始思考起自己究竟为什么突然要遭受这种罪。

    他记得那个想要杀原身的敌人出现了，还重伤了季子衡，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全身痛得就像骨头被打断、捏碎，接着癒合、打断、捏碎，不断循环。头痛则是因为突然有一股脑的记忆被硬塞进脑海里。

    于是他又开始消化起那些记忆，就这么痛苦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些记忆其实是一种种族传承，每隻妖怪多少都有自己的种族传承记忆在，差别在于可以接收到多少。

    这具身体虽然不是什么大妖怪，就只是普通的犬妖，还是隻混了一半人类血缘的半妖，原本按照原身的资质是半点都接收不到的，加上他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人类群体中，会对妖怪的一切这么陌生也不奇怪。

    但就是一般妖怪都不见得能得到种族传承记忆。

    然而因为这次的突然爆发，竟是意外驱动起妖怪的力量，爆发出的妖力不但让身体暴力修復，也让他的实力大幅增长。

    却原来原身虽然只是半妖，但妖力却不弱，甚至比一般妖怪都要来得强，只因为原身的父亲是犬妖族长，本身也有着非常强大的实力，竟是意外地传承给了他。

    只是因为原身从未学习过这方面的能力，再加上半妖的身份，犬妖族长就以为这个儿子的实力太弱，与其待在族内随时都要受到危险威胁，还不如送到人类群体当个普通人类要来得安全许多。

    犬妖族长想得很好，他觉得孟修文身为半妖，实力弱不说，本身妖怪气息也很微弱，混在人类群体中就更加不容易被别的妖怪察觉，那么就算族里出了什么事，他相对来说也更安全。

    原身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孟修文确实误打误撞猜到了真相。原身虽然大多数时间和母亲生活在人类群体中，但犬妖族长最终做出这项决定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原身母亲在怀他的过程中出了意外早產了，导致原身哪怕是半妖，身体和一般半妖相比相对来说要虚弱许多。

    妖怪虽然崇尚实力为尊，但犬妖一族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温和的，犬妖族长非但不介意小儿子体质虚弱，甚至因为他意外早產而对他多有疼爱。

    原身母亲就更不用说了，她并不是犬妖族长的发妻，在原身之前他还有两个妖怪儿子，只是他们的母亲早早就去世了。

    原身母亲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既然愿意嫁给犬妖族长，自然也愿意接受两个非人类的继子。

    然而小儿子意外早產让她深刻体认到人类生活在妖怪群中是多么的不易，和犬妖族长长谈后最终才决定带着孩子回到人类群体生活，然后将一腔母爱全数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最终将原身养成了那副模样。

    犬妖族长原本也觉得不妥，但后又想，如今妖怪在人类群体中多少还是有所顾忌，相较于将娘儿俩放在犬妖部落里，在人类群体中生活相对来说安全太多了，便就这么放任下去。

    却没想到这次遇上的蛇族竟是准备如此充分，连他有个放在人类群体中的妻子与半妖儿子都知道，这就被找上门了。

    然而当孟修文接收这具身体，成为这个世界的孟修文后，这具身体也发生了改变。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妖怪的气息变强了，只是幸运的，他的身边有季子衡，在对方的遮掩下这才让人找查不到，这也是为什么顾蓉雪好不容易找到孟修文后，却没有起疑的缘故。

    这次意外爆发，却没想到因祸得福，孟修文在彻底将种族传承记忆消化完后，如今已经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半妖了，他也有自保能力。

    他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

    一想到季子衡重伤的场面，孟修文的心脏就不住一阵紧缩，异常难受。

    终于醒过来的孟修文迷茫地眨了眨眼，在对上熟悉的天花板后又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是在季子衡家中，心里顿时就放松下来，但下一秒又高高提起。

    他想到在昏迷前受了重伤的季子衡，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情况？

    孟修文猛地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恢復成人的体型，顿了一下没忍住去照了个镜子，这才发现原身的外貌竟和上辈子的自己相差无几，表情也多了几分意外。

    不过在确认自己终于不用当婴儿和小狗崽后，孟修文就开始到处寻找季子衡的踪影，最后才发现人根本不在家。

    想来能把他带回来又离开，可见人应该是没事的，孟修文想着如今自己的实力，虽然有种族传承记忆，然而还没亲自动手过，还需要一段时间熟悉一下能力。

    加上身体也已经復原了，没了留下来的理由，他想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先前虽然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一到要离开时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孟修文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但还是咬牙下定了决心，找出纸笔写了一张感谢与告别的讯息便离开了。

    他想，他需要回族里一趟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或许可以去见顾蓉雪一面。

    孟修文没有去公园，他先是回原身和原身母亲住的家中一趟，不意外地找到了一封一年前留下的讯息，确定原身母亲没事，人已经被接去犬妖部落后，这才直往顾蓉雪家拜访。

    他从原身的记忆中知道顾蓉雪家的钥匙藏在哪，从信箱里掏出了钥匙，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此时距离顾蓉雪下班回来的时间不远，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又是遇袭又是妖力失控，然后又自我强制疗伤，还被塞了一堆记忆，如今肚子实在有些饿，偏偏他现在可没有手机在身，好在从家中出来以备不时之需地拿了些钱，想了想最后还是乾脆出门一趟去买了些吃的。

    顾蓉雪家附近就有几家小吃店，随便找了间买了两份食物就又回去了，刚放下东西没多久就听到开门声，抬眼一看果然就见顾蓉雪开门走了进来。

    「我就猜到是你，老远就闻到有食物香味从我家飘出来。」她放下手上的东西，抬眼上下打量着青年。「你这是伤势终于好全了？」

    「出了点意外。」孟修文邀请她一起来用晚餐，顺便将今天发生的事大略讲解了遍，最后道：「我打算回族里一趟。」

    本来顾蓉雪还奇怪好友身上的气息怎么变得这么强，听完前因后果后也只当是因为获得了种族传承记忆。

    种族传承记忆，虽然接收的是记忆，除了能知晓本身种族的歷史，与先人创造研发的技能外，身体多少也会得到强化改善。

    顾蓉雪并不意外这孩子会做出这种决定，但对于他口中的关于收留他的男人因为他被攻击受伤这点却不是很相信。

    不过这话说出口对方也不见得就相信，毕竟这孩子都住在对方家中一年了还没发现那个人的真面目，恐怕这受伤也是带有什么目的也不一定。

    恰好这孩子又决定要离开回族里一趟，顾蓉雪想着就这样和那个危险男子分开了也好，便点头应声：「你这种情况确实该回去一趟，这里毕竟是人类族群，虽然大部分人类都不知道妖怪的存在，但他们就算知道了对我们这些妖怪也未必友善。」

    「所以我是特地来跟你告别的，因为不知道多久会回来。」孟修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顾蓉雪点点头，随后又一脸古怪地问：「你有跟那个男的说吗？」

    知道她说的是季子衡，他乖巧地说：「没有明说，就留了个纸条告别。」

    不知为何，顾蓉雪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后又想想就算季子衡真想找她，但他又不知道她家在哪，未必找得到自己，便隐下了那抹不安道：「行，一路小心，对方未必不会派其他人过来找你麻烦。」

    孟修文点头应声，又和她随便聊了几句便起身告别，之后便毫不停歇地往犬妖族里赶。

    以前原身要回一趟族里至少得耗费将近三天的时间，如今学会运用些妖力的孟修文靠着自身直接将时间缩短了大半，短短一天就到达目的地，这让他不得不感叹，果然身为妖怪有身为妖怪的好处。

    如今的妖怪都很低调，不愿接触人类的都会选择人烟罕见的地方做据点，这也是为什么孟修文会跑得这么远的原因。

    人烟罕见的好处就是很少碰到人类，可同样的，却也容易碰上其他妖族，于是就有了抢夺地盘的事情发生。

    原身会遭受蛇妖袭击正是因为蛇妖一族想要扩张领地，看上了犬妖一族的领地。蛇妖一族多数不是善类，因此没有什么友好相处，看上了就是暴力掠夺。

    犬妖一族多数是和善的，只有少部分实力强大，以现任犬族族长为最。然而他们并不会主动找别人麻烦，长时间的安逸生活让他们这次对上蛇妖一族的袭击就显得兵荒马乱，一时竟受到了重创。

    好在还有犬妖族长这个异类，硬是扛过了这次危机，但这个危机却尚未度过。

    孟修文一回族里，犬妖族长就听说了，赶紧让人将他这个失踪一年的小儿子给叫来。

    一年前，他早就接到消息，蛇妖那边想对他生活在人类群体中的妻子和小儿子下手，他心急火燎地带着人手赶过去，想着先将娘儿俩接回来住一阵子，却没想到终是没赶到。

    待他带着一帮族人到了妻子家中，便听到了小儿子受袭的噩耗。

    犬妖族长听说后哪里还冷静得下来？深怕妻子又出什么意外的犬妖族长没有让人先将妻子送走，而是和带来的人搜寻小儿子的踪跡。

    然而小儿子的气息实在太过微弱，加上时间过去数日，就是留下了气息也早已消散，要找到小儿子并非易事。

    好在过程中得到了好消息，小儿子虽然惨遭重创，但最后还是顺利逃走了。

    犬妖族长不敢大张旗鼓地搜索，只能暗地里动作，却不料小儿子竟还有两把刷子，半点跡象都找不到，最后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先带着妻子先回到犬妖部落再另作打算。

    今日要不是小儿子主动回村，他的人仍在到处找他的踪跡呢。

    「父亲。」孟修文本来还觉得自己这声父亲可能难以叫出声，但看到犬妖族长后这称呼自然而然地就脱口而出，心底更是莫名松了口气的感觉。

    甚至在对上犬妖族长那双柔和双眼，孟修文的眼神也跟着柔软几分。

    这个父亲虽然和原身相处的时间称不上太多，但对他的爱却是没有减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