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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六章:情志不舒

    

第二五六章:情志不舒



    幸虧丫鬟們眼明手快,見原婉然身形搖晃,警醒留了一分心,及時以身為墊托扶住人,沒讓她磕碰倒地。

    趙玦舉步如飛趕回正房廊下,蹲下輕拍原婉然面頰。

    “小村姑。”他失了平日的淡定舒緩,連聲急喚。因著遲遲得不到回應,呼吸都滯住了,屏氣凝神伸指探到她鼻息,方才鬆口氣。

    “請大夫。”趙玦將頭往趙忠略為一撇,沉聲吩咐,回頭便要抱起原婉然。

    趙忠並不挪步,反向丫鬟發話:“你們快扶原娘子回房。”

    那話聲不響,卻足以教趙玦心中一凜,頓住伸向原婉然的雙臂。

    別業裡,在他之下,便數趙忠為大,但權柄再大,家主當前,沒有下人發號施令的理,趙忠本人也一向極有尺寸。

    他反常逾矩,其中用心趙玦一想就通:這個親信在提醒自己,人前不宜再碰原婉然。

    不為別的,為他自矜身份,進退舉止向來莊重合體統。

    前些時日,原婉然教匡家兒子冒犯,他已將小廝交付掌刑嬤嬤杖責,又親自動手撻他一杖。

    作為主子,親自責打下人,本來有失身分,不像他會做出的事。但他受過原婉然搭救,對她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為她偶一失態,倒還說得過去。

    若是親自抱起原婉然,事情就圓不過去了。

    當日在西山,原婉然亦昏迷不省人事,他不肯假他人之手,親自將她抱上臨時造就的擔架。周遭一干親隨老成持重,目睹此景都老大吃驚。

    不只為他無視禮法大防,更為他這些年好潔,等閒不容人碰觸,也不肯碰觸人。若是身上衣物因此教人沾碰,再好的料子也不顧惜,一律丟棄焚燬。

    這等癖性他身邊人知道,德妃更清楚。

    能教他破例的人,會是他什麼人?黃口小兒都猜得中。

    當時上西山相尋的親隨全是他心腹,口風嚴緊,絕無洩密之虞。

    別業是另一回事,德妃那頭長久在此安插眼線,原婉然房裡沒有,流霞院裡有。

    這空子他存心留著給德妃鑽,與其嚴防死守教人猜忌提防,不如遂其所願放進點jian細,反過頭暗中監視利用,鬆懈對方防心,迷惑其耳目。

    只是事有利弊,眼線伏在就近,就免不了行事不便。

    趙玦心知方才撫摸原婉然已經惹眼,再抱起她,等於將人釘死在德妃的靶心。

    他收手立起,再度吩咐趙忠:“你腳程快,去請大夫。”他藉說話的空兒,鎮定心緒。

    趙忠應喏而去,丫鬟七八手腳將原婉然抬回寢間照料,並搬動桌杌,準備迎接大夫看診。

    趙玦在堂屋坐等,面上鎮靜看向屋外花草,實則望眼欲穿,急欲大夫早一刻現身。

    屋裡小丫鬟在寢間插不上手,過來伺候趙玦。

    “二爺,喝口茶。”

    趙玦接過茶水,假作淡然抿過一口茶,道:“你進寢間瞧瞧原娘子,她若醒了,出來告訴。”

    小丫鬟遂進寢間察看,一直沒出來。

    趙玦在堂屋度日如年,益發坐不住,幾次腳下施力要立起身直入寢間,末了到底忍下。

    他進房探視原婉然無濟於事,關心則亂的模樣落入旁人眼裡,反倒替她招禍。

    況且她若醒來,不會樂意在寢間見到自己。

    嗷嗚病時,他前來探視,都直進牠休養的次間。嗷嗚病癒之後,他聽丫鬟稟告,原婉然交代下人,當他進流霞榭要立時通報。

    他猜度原婉然守禮避嫌,既已過了非常關頭,便只願在外間堂屋會面。往後他登門,不論原婉然是否已進堂屋,他反正就在那兒待著。

    他能依她,便都依她,早前對她說“你喜歡什麼,想要什麼,儘管開口”並非虛言。

    這個許諾得到原婉然淺笑道謝,看似賓主和睦,其實他心眼雪亮,兩下裡都在作戲,假裝太平無事。

    原婉然對他確實有所求,企求之事他也再清楚不過,唯獨這樁心願他辦不到。

    當他起心動念將她弄來,便不打算放手,經過西山那遭磨難,更無可能。

    那日在城外客棧,他命令趙忠箭指韓一,口稱無意取韓一兄弟倆性命,其實當真存了殺意。

    那時他面上漠然,周身血液卻熱流湧動,渴望奪過趙忠手上大弓,朝韓一開弓放箭,接著找上趙野尋晦氣。

    那兩匹夫動過原婉然,他十二萬分樂意將他們挫骨揚灰。

    然而他答應原婉然不動他們,一旦動手教她知曉,兩人之間便無可挽回。

    現今她對自己至少還肯陪個笑臉,即使虛情假意,好歹強過反目成仇。

    趙玦先時寬解自己,西山劫後餘生,能偕原婉然平安歸來,已是意外之喜。不過人總是得隴望蜀,兩人一次次相對,他益發清楚自己只留下原婉然的rou身,她的心魂仍舊撲在韓一和趙野身上。

    他必須極之克制,在心中將韓一兄弟倆反覆五馬分屍,而不是付諸實行。

    甚至於有時他懊惱原婉然油鹽不進,想搖晃她腦袋,將那兩匹夫的身影由她腦中控個淨光。

    他胸中常燃無明業火,原婉然則衷心鬱結,憔悴瘦損。

    前來診治的大夫也如此歸結原婉然的病因:“……脈象如按琴弦,澀滯不暢,神倦懶言,胃口不振,多夢少寐,這是情志不舒,憂思過重……”

    趙玦按捺性子聽完大夫長篇大論,便問道:“先生,病人病情有無妨礙?”

    “暫時無大妨礙。”

    趙玦吊在空中的一顆心終於落回腔子裡。他送走大夫,原意在流霞榭再坐一會兒,縱使進不得寢間,在堂屋裡守在原婉然近處也好。

    到底他起身走了,據丫鬟報說原婉然已經醒來,教她曉得自己在院裡勾留,只怕不自在。

    他走出正房,春光明媚,滿院合歡樹萌發新綠,燕子銜泥築巢,生意盎然。

    他回望原婉然寢間,外頭朱漆雕花窗櫺顏色光鮮,花樣繁瑣,映入眼簾也是一番別樣熱鬧,只是窗後屋內靜悄無聲,周遭空氣便膠一般也似凝滯住了。

    正房次間正用藥吊子煎藥,漸漸滲出一股藥香在空中流動,方才略略沖散一點寂寥況味。

    趙玦出了流霞榭,因著滿腹心事,一路行去腳步漸緩,終於停下,眺向遠方出神。

    趙忠在旁等上許久,見趙玦始終不挪動,因勸道:“二爺,時氣猶涼,保重身體,風……”

    趙玦回神,道:“她身子單薄……”

    這回答牛頭不對馬嘴,趙忠很快領悟,他這主子心思還在繞著原婉然打轉。

    趙玦續道:“……長途奔波,舟車勞頓要格外辛苦。你吩咐下去,車馬船隻務必盡力佈置,減輕顛簸。居家行旅用得上的各色丸劑膏藥,包括給狗用的,都要備齊。”

    “……是。”

    趙玦移步回退思齋,思及原婉然有恙,心緒仍舊煩惡。不過他並非鑽牛角尖之人,既然和原婉然的死結目前解不得,便轉過念頭,將腦筋動到生意上。

    他思索近幾日各項待辦事宜,頭一宗決定不再寬延仁濟堂的還債期限。

    在商言商,仁濟堂的銀根不是非抽不可,只消他抬抬手,給這家百年藥鋪一些工夫緩緩氣,說不定能捱到翻身,最不濟混個苟延殘喘。

    可誰讓它的東家也姓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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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今天也很睏,評論晚些回_(×ω×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