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逃
不逃
该说的话昨晚已经说完了,他恋恋不舍摸摸她的脸,“我走了,早些叫人去接爹他们来陪你。” 俞婉点点头,看他矫健地骑上马,最后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打马而去。俞婉并未转身回家,而是去了作坊,叫张东盛带着两个小伙计去采买些粮食,免得过两日涨价。又派车去接寇芙姐妹,上辈子永平卫破城,好在那次游兵少,烧杀抢掠一番,来去匆匆,化隆县应该没事的。 本来以为一场恶战迫在眉睫,他短期内肯定回不来,不想第二日下午便听说寇冲驻守永平卫的消息。跟蒋夫人打听过才清楚原委,周指挥佥事带着治下的几个千户、百户统领两千人自请去庸良卫边。 蒋夫人家是原本永平卫的官员,被周家横插进来坐冷板凳,怨气大的很,呸道:“谁不知去年的长城修葺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又高又坚固,突厥人根本攻不进来,他好意思大义凛然说去守长城,笑死人了。还要带走五千人,好在指挥使没有答应,只肯给两千。” 上辈子根本没有寇冲去修长城这件事,没有长城,庸良卫就是摆在突厥铁骑下毫无招架之力的羔羊。这辈子那里安全,地理位置又在五个折冲府中间,周指挥使便主动请缨过去镇守,说起来真是不要脸。 周指挥使带兵打仗不怎么样,做官会钻营又会敛财,仕途一直很顺,某些上峰也愿意保他。大家都看出他是想捡漏,却也无可奈何。不少人义愤填膺,蒋夫人来找俞婉说过话之后,永平卫两个千户夫人也来看俞婉,一面宽她的心,一面将周指挥佥事骂一顿。 两日后,寇冲果然回来了,俞婉一看他神情并没有被排挤的苦恼,就明白实际他并不愿意去守防御已经趋于完善的庸良卫。解下身上的铠甲,并不用俞婉动手,自己洗了手脸,坐下吃饭,“他们要去就去,我正好在家里陪你。” 俞婉嘟嘟嘴,“我有什么好陪的,化隆县就是一个小城,更北边还有永平卫在那里,我想我们这里还是安全的。”当然是相对安全,一旦西北的门户被破,瓜州恐怕大半会落入敌手,到时候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是我想陪你。”他如今经常说些是我离不开你之类的话,刚开始俞婉还会脸红,渐渐就麻木了,给他碗里夹了一块鸡rou,不准再说。 吃完饭,寇冲还不能休息,沙州那边有人来访,他出去见人,随后带着一队人出门,半晚上没有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到了上一世快要死的时候,俞婉近几日心神不宁的,天气又不好,大片的乌云仿佛压在头顶,兜着满满的雨水,随时会落下来一样,闷得她想吐。 吃完饭在榻上歪了一会儿,睡了没多久,竟然睡熟了。半梦半醒间有人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脱了鞋袜衣裳,躺在她身边。寇冲拉着俞婉一只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盯着她恬静的脸,握着柔弱无骨般的手,拿在嘴边亲吻。 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睁开眼睛床上只躺了她一个人。扭头看向屋子,对面罗汉床上放着一只瓷白的花瓶,插着几束金黄的桂花,睡梦中都闻到了那种味道。 萱草说是将军早上出门摘回来的,本来想等她醒来一起吃早饭,结果城中心大道上钟楼上的铜钟响个不停,便出门了。俞婉穿衣裳的动作微顿,拉住萱草的手,“确定是辰钟响了吗?响了几声?” 俞婉脸色严肃,萱草有些莫名其妙,回想到将军出门时严肃的表情,迟钝地察觉到一丝紧张。 “确实响了,不是通报时辰的,先前辰时就响了一次,过了半个时辰差不多,疯了一样敲得叮里哐当。我爹说看见街上好多兵士列阵巡逻,随后一窝蜂似的出城了。” 她居然睡得这样死,俞婉赶紧起床,略略吃过早饭。爹也从作坊过来了,说是庸良卫那边城墙上烽火台一大早便狼烟冲天,好几里地之外都可以看见,报信的人来了好几拨。到了晚上几乎可以确定,北面打起来了,就是不知道战局如何。 周指挥佥事好歹算是武官,就算不常上战场,不至于看见西北来人就将烽火台点起来,一烧便是一天。很有可能来的兵马不少,情况很不乐观,他才会慌了手脚。 事实也确实如此,第二天城里便散布消息说是西北突厥集结了五万大军在庸良城外面,准备攻城。百姓们慌不择路,不少人收拾东西,一个下午功夫走了几千人,都朝南方逃难去了,连县衙都空了。 三叔跟爹急得不行,大柴村就在永平卫跟化隆县之间,俞家的根基全在这里。薛家派了好几拨人来,问俞婉要不要跟着南下。俞婉根本不想走,上辈子庸良城没破,永平卫不过格外倒霉些,被一队几千人的骑兵盯上,这才遭了殃。 如今的防守比上辈子还要好,长城修了,沙州原本就有一万多兵马,十五岁以上又征了一批,至少五千人。寇冲亲自带着cao练,指挥使就在永平卫,他比谁都关心自家的安危,防备得宜,不过刚开始局势紧张了些,不出一月,一定会安然无恙。 但大家身在局中,没办法保持冷静,有条件的自然都想走,俞婉摇摇头,“三叔带着能走的都走吧,我身为武官家眷,如果连我也逃了,更没希望了。” 俞婉不走,爹也不走,寇芙是个倔强的,比谁都相信哥哥,也不走。最后三叔跟薛家带着梅花里和聚宝阁能走的青壮走了,剩下一堆老弱病残,集中在作坊住下。 张东盛自从在寇家帮工,俞婉为他的伤残制作了不少伤药,虽没办法根治,好转了不少。他早就当自己是将军家的人,如今一家子就他一个壮年,跟寇冲留下的亲兵一起,将梅花里守得固若金汤,浑水摸鱼的一个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