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长照金樽里（4）

    正思索着，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阿姐！”

    旋即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一个小男孩儿，瞧着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一双墨绿色的大眼睛水灵灵的，那一头耀目的及肩金发十分柔软飘逸，白嫩的脸蛋上是精致深邃的立体五官，虽然还十分稚嫩，却已初见唇红齿白的美少年模样。

    白白软软比赫妲罗矮了一个头的金发团子身形敏捷地扑进她怀中，赫妲罗还没看清人脸就被抱了个满怀，她只来得及抱住那个调皮的小家伙，脚下一个趔趄，被眼疾手快的沈白稳稳扶住。

    她忙微微偏头向沈白道谢，随后假意训斥起怀中的捣蛋鬼：“明兰！你看看你，贵为一国王子怎么可以这样不稳重？阿姐差点就摔倒了！”

    水葱似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怀中人的额头，被唤作明兰的小男孩眨巴了两下泛着祖母绿色泽的漂亮大眼睛，抬头看着赫妲罗，奶声奶气地用奚丹语撒娇道：

    “阿姐，我错了～～”

    沈白见他们姐弟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眸中一暗，五指不自觉地握紧。为什么？明明那是她的弟弟，为何他会觉得……看着他抱住她，自己心里会不大舒服呢？

    沈白蹙了蹙眉，逼迫自己不去深想这其中的缘由，若他猜的不错，这个叫明兰的正是国王库烈九的嫡长子，商玄明兰·库烈九。

    “好了好了，快放开我，阿姐还要去带这位客人去见你父王呢。”

    商玄明兰仿佛这时才注意到她身后的沈白，漂亮的绿色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哼了一声：

    “阿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喜欢他去了，昨天和今天都不来找我玩，我找了你好久呀，凭什么他能让你亲自去送？”

    沈白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在商玄明兰说这话的时候竟紧张了一下，忍不住抬眸看向她的身影，心中暗暗期待赫妲罗的回应。

    赫妲罗小脸一红，忙道：“胡说什么！这位是你塔塔姑姑生的王子，他和他哥哥落难至此，是你父王让我亲自去迎的。”

    沈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无端失落，自从他见到赫妲罗开始，自己的心情就总受到她一颦一笑的影响。尚且年幼的小小少年已经情窦初开，却还不知道是为何如此。

    “什么？他就是塔塔妃的儿子？宫人们说的那个混血？”

    商玄明兰惊讶地张大眼睛，原来这就是那两个最近王宫上下都在议论的孟国来的混血之一呀？

    沈白不置可否，生在孟国十二年，他更难听的话不知道听了有多少，反而是赫妲罗表情严肃，问道：“宫人们最近都在议论？议论什么？”

    “唔，就是说他们被孟国人抛弃被追杀，就大老远从孟国逃难回奚丹，想求我们奚丹收留，只是不知道父王会怎么处置他们，是交出去还是安……”

    “放肆！”赫妲罗皱眉怒喝，“国王陛下和王子殿下也是你们可以揣测的？！”

    “圣女大人息怒……”

    沈白身后跟着的宫人们立刻战战兢兢跪了一片。见她小小年纪威势已足见显赫，沈白勾唇：“不必动怒。再难听的话我在孟国也都听过了，这些根本不足为意。”

    “即便如此，他们私下妄议国王，还让王子听到，就是大不敬。”

    赫妲罗扭头示意身后的白衣侍卫，“去，彻查，抓带头的压入大牢，以示惩戒。”

    “是，圣女。”

    商玄明兰瘪嘴，一双绿眼睛雾蒙蒙的，似乎快要哭出来，“阿姐，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小，只是听侍女人云亦云就跟着学，但你要记住，不可如今日这般随意对他人评头论足。”

    “唔，我知道了，阿姐别生气……”

    “我哪有生气？生气也不是对你。”赫妲罗摸了摸商玄明兰的头，喊来他的贴身侍女：“阿克丽，带王子下去吧。”

    “呜呜阿姐我不走，你赶我走！你就是生气了！”

    商玄明兰见侍女朝自己走来，立刻坐在地上撒泼嚎啕大哭起来，侍女一时手足无措，“圣女，这……”

    “……唉，算了算了，你跟着我们去吧。”

    赫妲罗头痛，既然拗不过自己的表弟，只能宠着了。

    见状，商玄明兰又立刻变脸，奶呼呼的笑得和花儿一样灿烂，哪里有半点泪痕的样子？

    “嘿嘿，我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了！”

    赫妲罗宠溺地摇了摇头，自然而然地牵起了金发小团子的手。被jiejie柔软小手牵着的商玄明兰rou眼可见地雀跃着，蹦蹦跳跳地回头，仿佛不经意一般看了沈白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沈白总觉得他这一眼里带了不可说的得意和轻蔑。

    “……”沈白默然，再次握紧了自己的拳，心中暗感自己更反感这个嫡王子了。

    赫妲罗带着沈白与商玄明兰来到中庭大殿外，侍卫见是圣女与王子连忙行礼，“圣女大人，王子殿下，国王陛下还在和朝臣商议国事，请您稍等。”

    “不必了，叫他们进来。”只听殿内一声雄浑的声音响起，侍卫连忙推开门，请赫妲罗等人进去。

    “见过国王，见过父亲大人。”

    甫一进去，就见正中刻着浮雕的乳白色大理石王座上坐着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一头暗金色卷发，满脸棕色虬髯，威严无比；下方站立一俊瘦男子，亦是中年模样，一头棕发，模样与赫妲罗有五分相似。

    “你是……沈白？”

    座上男子一见沈白，便露出欣喜表情，而站立的男子则一脸复杂。

    “正是，宗室子沈白见过国王陛下。”说完，沈白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

    “好，好好好！你和你兄弟——他醒了没有？”库烈九转头看向赫妲罗，见赫妲罗轻轻摇头，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你和你兄弟，安全到了就好！日后，你便是我奚丹的王子，受我奚丹的庇护。”

    “陛下！”站立的男子突然高声出言，眉心紧蹙：“这万万不可！陛下！”

    “行了，图坎，你先下去。”库烈九听见臣子反对，立刻冷下脸来。

    图坎一脸的无奈：“陛下，孟国如今集结十五万大军正欲攻打奚丹，陛下到底何苦给他们这个开战的借口？”

    “孟国女海氏这些年杀我奚丹族人，你以为我不知道？既然如今连塔塔这个和亲的族人都被杀了，那么这个和平我也不稀罕要！”

    “陛下……”

    “十五万又如何？他们不通漠路，多年来每次欲攻我奚丹都被黑沙暴逼退，更何况，此次我欲与桑华结盟。”

    “陛下，难道……”

    “不错，你也知道王后是桑华人，我修书一封去信桑华，桑华国主立刻答应出兵。你要知道，桑华被孟国压制已久，亦是痛恨孟国。”

    “可是……”

    “我知你担心什么。我会放出消息，称沈白与沈仲玉两兄弟亦死在黑沙暴中，我派人多次遍寻而不得。”

    图坎叹了一口气，只得道：“……是。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