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受尽宠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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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琛的资料宣吉之前就看过了,倒是没有这么完整,而她也从这里面发现了有意思的部分。 在大半年前,也就是在跟宣宁认识的一个多月前,沐琛频繁地购入鲜花、口红、项链、裙子等男性用品,但那时候她资产根本不足一万元。 她为什么在手头如此拮据时还要花钱买这些东西呢? 很明显,她在追求男人。 也就是说她在宣宁之前就瞄上一个男人,宣吉查看了一下沐琛的人物关系,资料只显示了她在该时间内热情追求一家连锁餐饮企业的小公子,但并没有说两人成功交往了。 顺着线索往下查宣吉发现那位小公子是嘉兰男子学院的。 嘉兰男子学院?她在地图上搜索了该学院的定位,发现这所学校跟宣宁的学校跟就错了两条街。 所以…这是半路发现了宣宁这个更好的,就放弃了餐饮公司小公子这个目标? 不仅如此,再往前翻阅沐琛的财产明细就发现每每面临破产时她都要花费仅剩的钱财去追求不同的男人,而这些男人无一不是家境富裕的。 看到这里,宣吉不免目瞪口呆,论玩弄男人也不过如此了。 怪不得张良清说沐琛不是政治对手派来的呢。 这家伙就是单纯的爱吃软饭。 这年头啊,像她宣吉这么心善的女人不好找了 。 虽然宣吉查到了这些内容但并不打算将此时告知宣宁,就算要说,那也只会在必要的时候。 理智上决定要这么做,但宣吉内心深处还是不忍心的,十几年来,她受着宣宁的照拂,如今要一步步地把他推向深渊,让他从光风霁月的大家公子变成杀害妻子的疯男人。 而他的一生也只会被埋葬。 她也该去见见宣宁,阿父这会儿应该已经见到他了吧。 此刻林润的车也刚驶进一栋宅院,这附近并没有多少人定居,再加上植被茂盛,绿地广阔,说是深山老林也不为过。 林润下了车站在门口久久不动,原本愤怒不解埋怨的情绪突然停息了。 也许他的儿子是被人哄骗的,宣宁心性单纯,一定是那个女人诱骗他,甚至使了下三滥的手段,只要宣宁肯认错,他便会向妻主求情,他们一家就还可以回到以前。 他心里这样期盼着打开了门,年久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这一声在寂静的别墅里分外刺耳。 楼梯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看守的女人,林父抬头看向二楼,西侧有个房间也被两个女人守着,他抬脚上楼。 门口的女人没有拦着,他犹豫片刻还是先敲了敲门。 屋内的宣宁正蜷坐在沙发上出神,听到敲门声眼睫轻轻弹动。 这么晚,来的会是谁呢?应该也只要他的父亲吧。 大抵也是来骂他的,又或是带着同一套说辞,打着拯救他为他好的名义让他离开沐琛,实则只是为了让他乖乖回家当个随时被牺牲的工具。 但最终他还是开了门,父子俩此时的心情都难以言喻,一时静立当场,还是林父先开口,“我有话要说。” 宣宁侧身让他进屋,随后两人便坐在沙发两头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宣宁略微有些诧异,林父此时的平静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他会一上来就给自己一顿羞辱。 “阿父不是有话要说吗?” 林父挪动身子向他靠近,紧紧握着他的手, “阿父知道,你一向懂事,肯定是被人骗了,对不对?” 宣宁愣了一下,看着父亲那希冀的目光心下冷笑,原来以为他是被骗的,他居然有一刻以为他的父亲真的理解了他。 宣宁把手抽回,下颚紧绷,口齿清晰道,“不,我就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回答打破了林父的幻想和期待,林父原本压抑着的情绪涌上心头。 “为什么?我这么多年白教你了,身为宣家的男儿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你的名节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林父本想克制自己不要发脾气, 无奈越说越大声根本控制不住,最后他死死拽住宣宁的手腕,目光逼视,“你回答我。” 宣宁紧紧咬着牙,把手拽出来,站起身远离他, “我当然知道,我一清二楚,你二十年如一日的在我耳边念叨,为了宣家,我该牺牲,我该守身如玉,我该是男儿表率,可我能怎么办,我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我能怎么办?我不过爱了一个人,我…有错吗?” 林父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样子内心失望透顶,他的儿子到现在都不知道错在哪,“就算你不想联姻,喜欢了一个人,为什么从不跟家里说,而是死死瞒着,无媒苟合,未婚先孕,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还要不要脸!” 对于父亲的辱骂,宣宁少见的没有反驳,“阿父你真的爱我吗?” “你跟母亲又有什么不同?” 林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是你的母父,怎么会不爱你,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宣宁看着林父一如他们往常争吵时露出的不解,内心习惯性的泛起无力。 他的父亲永远不了解他在闹什么,吵什么。 就像此刻,他不能说他的母父不好。 因为在林父的眼里,他确实拥有着世界上所有男儿羡慕的母父。一个未来的执政官母亲,手握权柄,却为人清正待人有礼,更重要的是,身为一个女人,她不仅疼爱孩子还顾家。 对儿子也连同女儿一般的宠爱。 小时候的宣宁也深信此言,因为他的父亲是这么告诉他的,他身边的所有人也是这么羡慕他的。 他们说,他的母亲真爱他,给他大把的金钱挥霍,给他买车买房,会满足他一切需求。 但宣吉的出生打破了一切美梦。 母亲其实陪伴他不多,她也只会在他努力撒娇卖乖后才能求得她的拥抱。 小时候他深信父亲的解释,是因为母亲性格不苟言笑所以才不怎么对他笑,是因为工作忙碌才不怎么陪伴他。 但宣吉出生后他渐渐地产生了怀疑,那时他已经五岁,早已记事。 那时候他总会被小婴儿不休不止的夜哭吵醒,每到那个时候他都能看到往日那个威严高大的母亲,弯下脊背给meimei换尿布喂奶,她的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的焦急和疼爱。 他一想到母亲也在小时候这么哄过他,就觉得母亲好辛苦,他有责任帮忙照顾meimei。 到时候母亲尽管放心在外工作,他跟阿父一起陪伴宣吉长大,他们会陪着她学说话学走路。 但事情根本与他想的不一样,母亲往往会提早下班回来陪伴宣吉,一到家就会把她抱在怀里,会叫她宝宝,会亲吻她,会把她抱在腿上给她喂饭,会逗她笑陪她玩。 这种细腻温柔的陪伴一直到宣吉六岁了母亲都未曾缺席。 这一切都与阿父说的母亲工作繁忙没时间陪他不符合。 他敏感地意识到,可能母亲并不喜欢他。 小孩子胡乱的想法最容易扎根,并在往后每个可以佐证这点的事情上吸取养料,一点点壮大,直至拔除不掉。 他曾努力过无数次想打破这种想法。 父亲要求的,他事事都会做到最好, 努力学习连年占据全校第一,参加学科比赛获得磊磊奖章,他要让母亲为他骄傲,让更多人知道他的母亲有个不输女儿的男儿。 当然他的努力也得到了母亲的回应,她会摸着他的头,对他笑,夸奖他,会奖励他一大笔零用钱。 有的时候他也会生出母亲是爱着他的错觉,但更多的时候他都清楚地感知到母亲不在乎。 是的,她不在乎,他的母亲根本不在乎他是好是坏,他所做的一切对母亲而言都无关紧要,她的夸奖只是为了应付一个想得到母亲关爱的可怜儿子,等风头过了她又变成了那个威严疏离的母亲。 但宣吉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天然拥有母父全部的爱和关注。 即便她从不乖巧听话,总是调皮捣蛋、争强好斗、惹祸不断,父亲也只会夸她了不起,母亲更没有责怪过她,不管犯了多大的错母亲都会给她兜底。 可他不一样,在十四岁有女孩子给他写情书被父亲发现时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跟宣吉不一样,他看似生在了一个给他极尽宠爱的家庭,实则不能出格,不能犯一丁点错,因为没有人愿意像对待宣吉一样无条件爱着他。 一封少年的情书,一份未及的悸动,父亲却如临大敌,在他的房间里苦口婆心地把他教了十多年的话又反反复复念了数百遍。 父亲说他太让他失望了,他不该收下情书,他没有拒绝,他有错,他应该反思。 父亲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教育着他,他有错,他有错,他有错…… 那个夜晚他宛若一个恍惚的不知为什么被判刑的罪人一般。 可他的人生又总是围绕着那一夜打转。 当他被沐琛吸引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觉得不应该这样,要远离这个女人,可事情总超乎他的想象,她与他碰到的那些博学知礼绅士谦逊的女人不一样,她总会一言不合就把他拽上摩托车,未经他的同意就载着他飙车。 她不会问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只会霸道又粗鲁地把他掳走,然后带着他漫无目的地穿游城市、沙滩、密林、旷野。 可每到一个目的地他又总要傻傻地问上一句“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吆,它要跑来这,要不你问问它。”沐琛煞有其事地用脚尖踢踢自己的摩托。 他忍俊不禁,笑得泪花都出来了。 对于他的问题,她每次都能扯出个荒唐又有趣的话来回答,所以他总爱多嘴问上一句。 与她相处的每一秒都是新奇的,每一日他都在沉沦,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她们一起冒险过的地方,都像是他在梦里踩过一颗又一颗星星,他踮起脚尖飞跃又跌落,然后一头栽进星空里,溅起大滩的月光。 这种奇异浪漫的相处直至一天终于迎来了转折。 葡萄美酒一双人,情到浓时翻红浪。 清醒过来后,他拼命催眠自己“那是一个意外,意外,意外”。 意外?那又怎么样,事实就是他犯了一个无法饶恕的错啊! 他应该坦白接受惩罚,不,不能坦白,她们一定会让他跟沐琛分开,她们不能分开,不能!他要跟她永远在一起。 他不能坦白,父亲不会听他解释,母亲更不会宽恕他。 他又想到了那一夜,想到了那么多年对母父偏心的不甘和哀怨,如果她们知道精心培养多年的儿子做出这种事表情一定很有趣吧,她们会后悔没有好好关心过他吧? 奇异地他从其中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再后来他生生说服了自己 ,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既然错了,那便将错就错下去。 然后错着错着就错到了今天,错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会迎来什么下场,可此刻他不想解释只想宣泄,要揭穿母父虚伪的假面,“你不爱我,你跟母亲一样,你们只爱宣吉,你们心里只有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事吗?那我就告诉你,都是因为你!是你让我无法开口不敢开口!因为你不会接受你的儿子与人私相授受,更不会接受你的儿子犯下一个又一个错!所以我要瞒着你瞒着所有人,我就是要毁掉你们辛苦培养的工具!我要让你们后悔!让你们所有人跟我一起痛苦!” 林润看着儿子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般,言辞激烈地指责着他这个父亲,心如刀绞,身体不住地颤抖。 “啪”这一巴掌仿佛抽空林父所有的力气一样。 宣宁苍白的脸上不多时便浮现几道红痕,一个巴掌打回了他的理智。 他停止了歇斯底里,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脸颊滚落,像砸落人间的雨滴。 林父扶着胸口重重喘息,“好好好,就当…就当我们这些年白养活你了,既然你说我们不爱你,那你倒是说说那个女人能怎么爱你,她能给你什么?!” 宣宁抬起手重重地用手背擦干眼泪,一副倔强的样子,“是,她什么都没有,可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她才会给我全部的爱,以后我就是她的一切。不像你们嘴上说着宠爱我,可却从没有尊重过我,了解过我,关心过我。” 林父痛心疾首,泪流不止, “我怎么不关心你,你是我生的,是我的儿子啊,我一口奶一口饭把你养大,你小时候精贵又矫气,吃的、用的、玩的、穿的哪一样不都是衬的你的意,每一样都是顶顶好的,就连宣吉都不曾有过那么多好东西,这个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没有了这个家你怎么享受的了二十多年的富贵?” 他边说边拍打着宣宁 ,宣宁不为所动推开林父,“那又怎么样,你们最后不一样要把我卖了联姻,你们何曾给过我自由!” “什么自由不自由,男人本就要嫁人,让你嫁给有权有势的怎么还委屈你了?我可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呜呜呜。” 林润到今天才知道儿子对这个家对他积怨已久,纵使宣宁说了那么多,可对林润来说他永远无法认同,更无法理解。 世道本就不公,男子活着多不易,能够一辈子荣华富贵安安稳稳是多少苦命男人一生都求不来的,怎么他的儿子就是不明白。 “你到底在犯什么糊涂啊,宣吉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是宣家的独苗,是你母亲唯一的继承人,她年纪又最小,mama爸爸多偏疼她有什么不对,你是个男儿,又是哥哥自然也要多让着她,只要她好好长大,她以后就是你的倚仗,你到底在钻哪门子牛角尖,较个什么劲?!” 宣宁紧紧闭上眼睛,不想再争执下去,他承认父亲的话有些道理,可事实已然如此,他深爱沐琛,已经怀了孩子,他的家庭不会包容他的错,不会让他跟沐琛在一起,这一切已然回不去,他与父亲也永远无法相互理解。 发泄过后他只感到nongnong的疲惫,“很晚了,阿父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