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触碰肌肤的人世之衣(女主视角h/无惨一夜和被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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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毛利宅是带着茶室、书斋和西式庭院的楼房。楼的前面是商业街,一楼是咖啡厅。因为1930年的东京人口密度还没那么大,土地的利用率也不像现在那么高,富人可以拥有更多土地。) (一) 收到署名为安室的电报时还是清晨。看着那个名字,蘭的手抖了抖。那时她刚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正梳理着凌乱的长发。春意盎然的庭院里传来云雀的叫声,紫藤花开得很灿烂,深夜的大雨过后起了雾,在窗户上结成水珠,预示着一天的好天气。屈辱的漫长一夜后,降谷身上轻微的酒气和他的带着薄茧的手掌划过肌肤的触感,还停留在蘭的脑海里。 昨晚的安室先生没有喝醉,大抵是故意那样做的,她想。 蘭看着手腕上的瘀伤,突然想到了这点。那是在反抗过程中造成的。昨晚本来以为一次就能结束了,没想到男人变本加厉,又强行来了一次,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结束。事后,得到满足的男人抚摸了她的脸颊,亲吻了她。不过他想继续亲吻的时候,她躲开了。 体内还残留着痛苦和快感交织的感觉,腿间残存着粘腻的白浊和爱液。 他那汗湿的金发,粗重的呼吸,淌着汗水的小麦色胸膛,带着酒气的吻和有力地钳制住她的那双漂亮的大手还深刻地停留在她的记忆里。 他吻了她,然后反复jianyin她。 后来下起了大雨,激烈嘈杂的雨声掩盖了一切yin靡的声音。降谷就像一阵狂暴的风雨蹂躏着大地,在蘭身上肆意逞欲。 当被迫接纳对方的身体时,蘭只感觉头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赤裸的身体在男人疯狂的冲撞中不断厮磨着,快感与羞耻感交织,尊严被践踏着,心也碎成了两半…… 不知为何,一边说着残忍的话威胁她、一边肆意占有她的安室先生,看起来那样疯狂又绝望。 他的嘲讽里有故作姿态的伪装,他的胜利里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安室先生抓住她纤细的脚踝,猛拉了她一把,让她重新躺到他的身下。宽大的麦色手掌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试图挣扎,已经被蹂躏过的身体休息不到片刻又被粗硬的性器强行进入,每一寸肌肤都因为难以承受的快感而战栗着。当她试图反抗时,男人那张英俊、温和的脸因欲望而变得扭曲而又阴郁,带着一股狠戾,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双平静的紫灰色眼睛里的温柔被浑浊的欲望所取代,男人以与外表不相符的、近乎粗暴的力道将性器捅入、拔出、再捅入、再拔出,特高课训练有素的体质赋予了他反复进行如此粗暴的性爱的能力。蘭被接连过激的性爱弄得满目眩晕,内心的悲伤和痛楚因违背意志的快感而麻木,腿间那处娇嫩的地方被用力地反复进入再翻出,混杂着白浊与透明的液体滴到榻榻米上,原本洁净的身体被搞得一塌糊涂。 她的身体逐渐瘫软,男人伸手捂住她泪痕未干的双眼,身下动作再起。 那双带着薄茧的抚过她的肌肤的手上还有握枪的痕迹。 “安室透”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个谜。 后来,蘭不记得降谷的表情,只记得身体是如何从违背意志的行为中感受到快乐的。两只胳膊被抓着背在身后,她被迫分开双腿跪在地上,什么也踢不到,咬不到,根本无法反抗,只能任对方摆布。随着男人越发用力的冲撞,柔软湿滑的私处不断被硕大的男根撑开填满,毫不留情地进出搅弄着,彼此的爱液随着两人的结合部流到腿间,滴落到地板上,洁白丰满的双峰被男人温热的大手握在掌中,肆意玩弄。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收缩,听见男人在耳边极为享受地呻吟粗喘,体会到犹如溺水般的无助感,双方的一点挪动都会带来极为强烈的感受。由于习惯了对长辈使用敬语,任何抗拒的话听上去都像是欲拒还迎,反而取悦了他。 在即将结束时,男人扣住了蘭虚软的腰肢,微凉的白浊再次射进了她的体内。他平静地看着她被弄脏的身体,看着在上面肆意发泄后留下的痕迹,缓缓退出性器,带出一些积压在她体内的体液,从两人的交合处汩汩流出。他满足地叹息着,呼出的浊气喷洒在她汗湿的肌肤上。 事后蘭一言不发,抓过地上的和服勉强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几乎一直低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着抖,眼泪流个不停。降谷起身去穿衣服,蘭缓过神来,半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榻榻米的纹路。爱液和jingye混合着从腿间的蜜xue里缓缓流出,弄脏了她的大腿,弄湿了身下的榻榻米。经过多次激烈的交合,头脑的困顿、身心的疲惫、残留的快感和jingye的刺鼻气味折磨着她的感官。她躺下,看着散落一地的诗篇,半阖上疲惫的双眼。很快,她听见轻微的衣料摩擦声,眼角的余光瞥见金发男人高大的背影。 他背对着蘭,一边慢条斯理地系着皮带扣一边提醒她记得吃药。蘭不理睬他,只是默默抽泣着。随后男人说了句失礼,便拉开了障子门。待他离开后,蘭缓缓支起身子,看见放在茶几上的大额钞票。 走廊里没有动静,所幸家里帮工的女仆初江女士这几天都不在,没人看见她这副不堪的模样。 蘭觉得那个时候,她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比起和恋人唯一的一次缠绵,这一晚的感受是刻骨铭心的。 无论如何抗拒,也无法否认,羞耻与悔恨中生出的快感数倍递增,凌驾于痛苦之上。 那致命的、令人羞耻的快感从被强行插入的腿间弥漫开来,像奔涌的海浪冲向四肢百骸,令身体酥麻,令意志涣散。她像被温凉咸腥的海水包裹着,被迫分开的腿间生出一条毒蛇,缠住了她的身体,把她困在一个茧里。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蘭便起身了。内衣没再穿,只是捡起地上的里衣勉强裹住身体,抱着散落的衣物一瘸一拐地穿过走廊,去楼上的浴室里放水泡澡。她一边洗着身上的脏污一边思考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第二天,洗到一半看着那些暧昧的痕迹忍不住抱着身体哭了起来,可又担心被父亲发现,只好草草了事,急急忙忙地擦干了身体,迅速换了身方便出门的男装,裹着大衣撑着洋伞便出门了。 她去的是附近的私人妓院。近些年卖春业越来越红火,不少平民女孩为了挣钱养家,都纷纷加入到卖春业当中,有些家庭甚至争相把家里的女孩送去海外卖春。当然有不少人是响应了政府的号召,说是要“用身体为国家赚钱“。 由于政府管控,国家支持的卖春业被集中在吉原,米花町这一带的私立妓院虽然被允许开设,但必须接受警视厅的严格监督,同时将收益的一部分上交给警署。为了保护日益减少的良家女,外来的女子要是想进去,不但要有十分正当的理由,还必须出示相关事务所发行的用以保身的“身份证明“,以免被当成卖春妇,甚至进去再也出不来。蘭在花街入口便被辅警拦住了,出示了证件,给了点钱贿赂对方,才得以进入。 蘭找到了一名叫阿福的女子。这名女子是她在波洛咖啡厅认识的朋友,和榎本梓相识很早,约摸二十七八岁,多年前因为从妓院偷跑出来,险些在大街上被看守的警察打死,是毛利小五郎见之不忍,向警方卖了人情才救了人。那时的蘭只有十来岁,请阿福在波洛咖啡厅吃了东西,阿福对父女俩很是感激,便允诺日后有什么事自己可以帮忙。 蘭来到了阿福的住处,说明了来意,对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边拿出妓女常用的避孕药递给她,一边笑着调侃道: “好久不见,蘭小姐有了意中人,也变得更加美貌动人了, 即便是男装也穿得这么好看。“ 昏暗狭窄的和室里,除了床和镜子,几乎没有别的东西。妓院老板为了省钱让私妓们两个房间共用一盏灯,中间用薄薄的纸板隔开,隔音效果很差,从隔壁房间传来男女的呻吟声。蘭道了谢,难为情地皱了皱眉,转头瞥见镜中二人模糊的面容。 “他……不是我的意中人。”蘭低着头说。 “不是意中人,还弄得这么狼狈啊。”阿福暧昧地笑着揶揄道。蘭终于注意到自己散乱的鬓发和凌乱的衣着,转身对着镜子整理了起来。 “阿福姐,如果……我是说如果,遇到那种很强硬的客人,会怎么办呢?”蘭一边低着头整理发梢一边问。 “嗯……通常不会有那种人呢,男人嘛,哄哄就好了,我的恩客们为了尽兴,一般不会来硬的。mama很看重我,也会为我撑腰呢。” “如果对方是……一直以来十分信赖的,像温柔的大哥哥一样的,看起来很可靠的人呢。” 蘭说着,声音开始颤抖,眼里渗出泪花。那些令她难以置信的屈辱记忆再度袭来。 “怎么回事?难道,不是那个和妳定情的青梅竹马的新一君吗?” “不是新一……” 蘭的声音哽咽了。忽然提到了心上人的名字,她感到如鲠在喉,直至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悲伤,抱着阿福大哭了起来。 “阿福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沦落风尘、早已看惯人间冷暖的女子看见少女这副哭泣的模样,又听她这样说,隐约猜到了发生的事情。 “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受伤?”阿福一边皱着眉问,一边摸了摸蘭的脸,翻开少女的衣领查看,发现了脖子上的吻痕。她皱了皱眉,想继续扒开衬衫,蘭一把攥紧了衣领,眼泪直流。 “是谁?是不是妳之前为了给人出头得罪的公子哥,对方怀恨在心才……” 蘭不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哭个不停,阿福搂着少女,叹了口气,任她在怀里哭泣。 过了一会儿,蘭渐渐平静下来,抽泣声小了一些。接过阿福递过来的水服了药之后,她忽然意识到,和自己的遭遇比起来,对方恐怕有更为悲惨的过去。 “阿福姐,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我记得政府允许自赎来着,而且妳为他们挣了那么多钱……”蘭用手背抹着眼泪问。 “不成的。 “阿福抱着蘭,一边叹气一边抚摸着少女披散在背后的长发说。 “蘭小姐知道吗?令尊大人一开始就说要为我赎身来着,可mama坚决不同意,警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放人。后来,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提出歇业申请也不成吗?这可是政府自己规定的呀……“ “蘭小姐,太天真了。政府是这样说了没错,可那只不过是一纸空文。警署和妓院老板不会放过任何一株摇钱树的。“阿福说着顿了顿,又叹道:”也许再等几年,等我人老珠黄之时,便可以离开了吧。 “ “那还要等多少年……“蘭说着,陷入了沉默。真相往往比她想象的要更残酷,正如同她自认为熟知的安室先生那样。 “放心好了,用不了多久的。男人可是异常专一的动物,永远钟爱二十岁的姑娘。”阿福伸手刮了刮少女的鼻子,笑着说,“等我离开这儿,就去波洛找你们喝咖啡,说起来,很久没有和阿梓一起做洋风点心了。当初多亏她找了她哥哥来说情,还给了点见面礼,才免了一顿毒打。” 听到这话,蘭怔了怔。“阿梓姐她已经不在那里了。”她说。 ”阿梓姐嫁了人,听说是个很好的男人,他们去了北海道,开了家自己的咖啡馆。“ “什么时候的事?”阿福惊讶地问。 “是上个月的事。她是突然离开的。最近才收到了她从北海道寄来的信。“ “……真好啊。“阿福听完感叹,接着又笑着调侃道:”还以为她会和店里的那个金发帅哥在一起呢。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我也……曾经这么认为的。”蘭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为什么,明明应该和梓小姐情投意合的安室先生,被很多女孩子倾慕着的安室先生,会做出这种过分的事呢?蘭百思不得其解。 阿福用手绢为她擦着眼泪。女子温热的手捧着她的脸,她可以感受到对方掌心里长年干粗活磨出来的茧子和一股轻微的廉价脂粉味。 阿福小姐虽然嘴上一直说着客人和mama都很好,但其实这些年来想必一直都很辛苦,受过的屈辱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这样一想,蘭打消了向她诉苦的念头。 “蘭,现在可以了吗,可以告诉我伤害妳的那个人……是谁吗?” 蘭再次沉默了。她看着阿福关切的眼神,随后避开了对方的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清是出于羞耻还是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直觉告诉她,现在她不能说出去。 真心祝福着梓小姐和安室先生的阿福小姐,一定会伤心又愤怒。她不想给她添麻烦。 “抱歉……阿福姐。” 阿福看少女这样,也就不好再为难她。这时已经快凌晨六点了,蘭回到了家,换好了睡衣躺到了床上。 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闭上眼睛便能回想起那个男人的气息。起身去楼下看了看,见父亲还未醒来,便去打扫了凌乱的书房,接着又躺回床上。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她干脆起身挑衣服换,然后去检查今天的电报和信件。 (二) 出事的几个月前,一个晴朗的下午。恰逢那天是榎本梓的生日,蘭为她带去了礼物。 梓看上去心情不错,她把一个礼品盒展示给蘭看,说是不认识上面的法文,不确定那是什么。蘭接过礼品盒,发现是银座售卖的进口化妆品,上面用洋文花体字写着“口红“字样。近些年由于西洋风尚的影响,“摩登女郎“的概念十分流行,银座一带成为了时尚聚集地,口红一类的化妆品也逐渐代替传统口脂,尤其是洋货,很受日本女性的欢迎。蘭瞄了一眼在柜台前忙碌的男人的背影,对梓投去会心一笑。 “阿梓姐猜对了,真的是口红。安室先生真是懂浪漫啊。“ 梓面带羞赧地笑了笑,又说: “其实是这样的,安室先生提议说按照西洋的习俗开一场庆生派对,不过我想趁此机会举办促销活动,顺便推销店里的新品,因为这几年东京的咖啡馆越开越多了,我们的对手也不少。” “唔,可是那是阿梓姐的生日啊,干嘛要这样,应该自己高兴才对呀。”蘭不解地说。 “大家都在大张旗鼓地揽客,所以我们的宣传也不能落下,要是营业额上去了,老板就会高兴,我们做工的也少不了好处,那不比花钱庆生来得划算吗?”梓解释道。蘭点头,说有道理。 “所以,小蘭可以来做帮忙推销的看板娘吗?”梓又问。 “欸,这样真的可以吗?”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让蘭有些猝不及防。 ”我调查过了,这次是个绝佳的机会。“围着围裙的安室先生过来插话,”因为近几年洋风点心占据了大部分市场,其他咖啡馆都在跟风着重售卖纯洋风点心,而我们一直在开发和洋折衷的甜品,更符合一般大众的口味,也许可以独树一帜。“ “而且其他咖啡厅虽然也有看板娘揽客,但近些年由于忙着追随欧式风格,已经完全西化了,并未形成鲜明的主题。考虑到这点,也许我们应该办一个‘和洋折衷’的复古主题活动,比如‘大正-昭和罗曼游戏 ‘之类的。到时候我们穿上自己设计的制服,扮成女仆和执事招呼客人,这样会更有吸引力。“梓也补充道。 ”欸?那我也要扮成女仆吗?“蘭不解地问。 “当然咯,小蘭是大姑娘了,也应该学着了解一下大人们工作的艰辛嘛。”梓略带调侃地说,“而且,既是名侦探家的大小姐,米花町的‘摩登女郎’,同时又兼具大和抚子的古典气质,我认为小蘭很适合这次的主题哦。安室先生觉得呢?” “的确是这样。我们需要考虑吸引客人的因素,蘭小姐很合适。”安室先生表示赞同。 “可是,我还不知道怎么招呼客人。”蘭面露难色地看向二人。 “没关系,小蘭只要站在门口揽客、发发传单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们会搞定。”梓笑着答道。 “蘭小姐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如果能来帮忙的话真的是感激不尽了。” 安室先生这样说着,露出了肯定的微笑。 “是……是这样吗。”毫无预料地受到成熟的大人们的夸奖,蘭忽然感到脸颊发热,有点不好意思了。 “况且呀,蘭在学校很受欢迎吧。让东都帝国大学人气第一的美人来做看板娘,这是很有面子的事啊。我听说啊,还有洋服杂志商想找蘭去当模特呢。”梓笑眯眯地说着,挑起蘭搭在胸前的一束头发抚摸着,任那些乌黑的发丝缓缓落下。 提到那个令人困扰的人气投票,蘭更不自在了。为什么美人之间一定要分出胜负呢,她不明白。只不过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即便对穿上女仆装揽客的行为有些抗拒,也无法拒绝。那时安室先生看她的眼神也很复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大人们真是难对付呀。她想。 “好,好的。我会努力的。”她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 “就当作成人式之前的锻炼好了。”安室先生补充道,“很快就要到一月份了,明治神宫的成人式蘭小姐也要参加的吧。” “啊,是的,那可以请你们到时候也来陪我吗?”蘭笑着问。 “当然可以啦,我们的爱哭鬼小姐终于长大了呢……”梓说着,捏了捏她的脸。 那次的宣传活动十分成功,几个漂亮的人精心打扮一番,再穿上别致的服饰,端着托盘站在店前,顿时吸引了不少客人。店外人头攒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梓还叫上了老板家里的几个伙计来帮忙。当天的甜品很快售卖一空,听说还吸引来了外国摄影师过来,说是拍摄日本文明开化后的“摩登社会”。 “你们东亚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美丽吗?” 蘭一个人站在店外揽客,一个穿着考究的白人青年从店内走出,笑着拉住她的宽大的袖子好奇地瞧着,一边搭讪一边要把她往怀里揽。 这样过于亲密的举动,让蘭感到不舒服。她想甩开他的手,可是见对方是刚消费完的客人,便不敢得罪。 “谢谢,请您放开我。”她对青年说。 “妳很高挑,很完美,比我见过的女孩子都要美。妳的黑发太漂亮了,皮肤也很美,就像光滑的瓷器一样,……” 青年叹息着,用手背抚摸蘭的脸。 “啊……”蘭惊慌地偏过脸躲避。 “请不要这样。”她皱着眉推开青年打算靠过来的身体。 “妳们东方女孩很矜持、容易害羞这一点也很可爱。”青年盯着她笑了。 “能和我约会吗,我认识很多华族【注1】的人,还有辆德国车,可以带妳兜风,载妳去会馆参加舞会。 “他亲昵地拉起了蘭的手。 注1:日本于明治维新至二战结束之间存在的贵族阶层。日本从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并非经过革命,而是经过社会改良来的。1871年日本取消旧身份制度,将国民分为皇族、华族、士族、平民四等。 幸好安室先生及时出现,替她解了围。 “抱歉先生,您不能碰我们的女孩。”安室先生说着,把蘭拉到了身后。 “对不起,我刚来日本,不明白你们这些繁琐的习俗,以为你们这儿和别处一样,有站在门口的陪酒女郎。”青年笑着摊了摊手,用蹩脚的日语敷衍地解释道。 “当然不是。我们的‘看板娘‘就像只能看不能摸的展品,如果距离太近,就失掉观赏的情趣了,这是我们日本人的文化。”安室先生微笑着说,“尽管您一开始会不习惯,不过如果呆久了,您会体会到其中的乐趣的。” 后来的成人礼,梓小姐倒是很守信用,不仅早早起来帮忙打扮了一早上,还一起去了明治神宫。那天学校的朋友们都在,大伙都打扮得漂亮又神气,蘭也一袭盛装,打扮得像个画报里的古代公主。新一和最好的朋友铃木园子也在,园子还雇了全国最好的摄像师为他们拍照,没什么不完美的。美中不足的是,左等右等,很久都没有等来安室先生。 直到仪式结束,新一忽然说有急事要离开,众人散去,安室先生才姗姗来迟,不过他也带了租来的相机,他们合拍了很多照片。 果然那个时候的安室先生就已经不对劲了吧。恐怕是因为军部临时有事才迟到的。 后来蘭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了波洛,在园子和梓小姐的怂恿下喝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那酒只是度数很低的清酒,喝起来清甜可口,她忍不住多喝了一点,喝得微醺,心里抑制不住成人的喜悦。 “蘭,妳醉眼朦胧的样子真是美极了,就像喝醉的天女一样。” “说什么呢,我才没有醉呢……” “啊啊,从今以后就不可以任性地做事了……” 蘭抬头看了一眼厨房,发现安室先生在后台盯着她们出神,似有心事的样子。可是他的神情不像在看梓小姐,更像是透过自己在看什么东西。 后来的情形就记不清了,大抵是清酒太好喝,不小心喝多了吧。店里恰好来了几个军警模样的客人,看见两个漂亮的小姑娘,言语间不太尊重,她一时气上心头,差点狠狠揍了几人。她太能闹腾了,园子和梓小姐两人合力才勉强拉住。等打发走了找茬的客人,园子也被保镖送回了家,还是安室先生不避男女之嫌,强行把她抱到家里客厅的沙发上去休息的。 她好像还对安室先生的处理方式很不满,责怪他为什么要对那些人低声下气,然后动手扯了扯他的脸。 似乎是因为他在一次事件中救过她,所以才会无意识地亲近他。 有一次,新一被袭击后获救,安室先生开车载着他们回事务所,一行人在路上遭到了犯人的报复。车被撞了,危急关头,是安室先生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才没有被甩到车外。后来去警署做听取笔录的时候,一行人都很疲倦,她甚至累得直接靠着安室先生的肩膀睡着了。 所以成人礼的那天她是因为醉酒而撒娇,还是只是撒酒疯?不记得了。 只记得原本以为安室先生会很生气,结果只听见他无奈地叹息着: “醉酒的蘭小姐,真是伤脑筋呢……“ 不过很快,蘭就清醒了一些,为自己差点得罪军警的行为后悔。看着男人脸上轻微可见的擦伤,不知哪儿来的预感,她忽然很害怕失去他,就像新一忽然因为案件不告而别一样。她借着酒劲,鼓起勇气抱住了安室先生。 “蘭、蘭小姐……?” 可能是因为事发突然,安室先生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蘭知道这样做其实有逾男女之礼,但不知为何,觉得现在不是遵守旧礼纲常的时候,感受到男人身体的僵硬和抗拒,她甚至下意识地把手臂收紧了一些。 “安室先生,谢谢你,阻止了差点闯祸的我。“她把下巴搁在男人肩头说。 “可是我们也很担心你。早上那会儿阿梓姐虽然什么也不说,但她也知道你受伤了。“ “你们就像我的哥哥jiejie一样,所以我啊,不想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 “ 安室先生沉默了半晌,终于动容了。他说: “谢谢蘭小姐。一直以来承蒙你们的关照了。“ “……最近外面形势不太好,安室先生出门在外要小心。“ “蘭小姐也是,不可以再这样喝酒了。” “嗯。知道了。”蘭笑着答道。 那个时候的安室先生,是以怎样的目光看待她的呢? 原本打算五月份正式过生日的时候,再邀请安室先生去诗社的,因为朋友们都很倾慕他的才华。他们正在组织一场响应文部省的号召、向一般平民推广女性接受进阶教育的学生运动,如果安室先生这样厉害的人在的话,一定会为他们的设想提出更好的建议。 第一次把安室先生介绍给朋友们那天,便是三年前在诗社参加活动的时候。那时,他对她来说亦师亦友,就像相见恨晚、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一起读书,一起讨论西洋文学,讨论洋食的口味,讨论日本女性的未来;他教她做时兴的水果三明治,教她用古典吉他弹帝丹女高的音乐课教的那首《荒城之月》,教她像西洋人那样打网球,陪着她和伙伴们去帝国剧场观看宝冢剧团的歌舞剧;他在诗社里唱他喜欢的歌,她则用钢琴给他的歌声伴奏,然后和众人一起合唱吉井勇的那首有名的《凤尾船之歌》…… 过去的安室先生有多好呢,在那次撞车事件后,大伙都为他那辆被撞坏的福特车可惜,因为那车本身看起来就价格不菲,安室先生却毫不在意,说是很快就能修好,还拒绝了事务所给的修车费。现在想来,能够买得起进口福特车的私家侦探,已经很不简单了。 抛开对他的疑虑不谈,那时候的安室先生的确是个很仗义的人,为了救人还被车窗玻璃扎伤了手。周围的人都对他很是佩服,父亲很喜欢他,连新一也对他十分感激。那件事以后,一家人更加信任安室先生了。安室先生在周围的女性当中成为了一位令人憧憬的英雄,诗社的朋友听闻他的事迹,又欣赏他平时的为人,也纷纷对他赞不绝口。 可真是个温柔、全能的好男人呢,没人不会被他的魅力吸引。那时看着被众多女性钦慕着的安室先生,蘭也时常忍不住会想,这样厉害又可靠的人,如果没有新一,她也许也会爱上他。园子也十分欣赏魅力十足的安室先生,知道了这样的想法后便打趣说,要是这世间是以女子为尊的话,说不定她可以两个都要。蘭羞红了脸反驳道,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拥有两个男人?那样会被认为是放荡的娼妇的。园子忽然说,蘭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一开始女子便可以同时和很多男人在一起呢?只不过,后来男人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力,便不允许女人这样做了;为了不让女人接触更多的男人,他们便用‘放荡“啦“尻轻女”(轻浮女)这类词来污蔑女人。蘭为这样的观点感到诧异,园子又补充道:“我从欧洲回来的史学家朋友说,根据大量的考古和研究发现,终身不嫁的卑弥呼女王很可能不止一位男性伴侣,但她同时也是古代最伟大的女性统治者。人们会认为她很放荡吗,恐怕只有对她抱有偏见的男人才会那样想。“ 园子的这番理论十分大胆,关于“一个女人可以有几个男人“这种露骨的问题,蘭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不过羞于讨论。事到如今,她忍不住想,安室先生之所以对她做那种事,是因为觉得她很放荡吗?是因为无数次不自觉地亲近,才会被认为是在蓄意勾引,还是因为无意间透露了自己和新一的关系,才被当作一个随便的女人?当他无情地撕裂她的里衣的时候,指责过她”随便和男人做那事“来着;当她在他身下挣扎、湿润、呻吟、被迫取悦他的时候,他嘲笑她的反应……因为被视为娼妇,所以才不值得怜惜,才会被那样强硬地对待吗? 可是,既然如此,他之前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呢? 蘭翻开梳妆台上的那本厚厚的影集,目光停留在最后那几页的照片上。那是成人礼上拍的纪念写真,用了西洋最先进的冲洗技术,所以格外清晰美观。尤其是她的单人相,还装裱了漂亮的花边。听安室先生说是帮忙冲洗照片的外国朋友见照片上的女孩特别漂亮,连费用也优惠了。梓小姐看了照片还取笑她说,谁能想到外国人眼中的“人偶小姐”其实是个野丫头呢。 看着照片上花枝招展的自己,蘭的泪水又模糊了双眼。 她在成人礼之后,失去了安室先生和梓小姐。 是从那时候起,安室先生便把她视作真正的女人,她也因此而不得不成为了梓小姐的情敌吗? 她是否会无意中伤到了梓小姐的心呢?不得而知。 为什么,成为大人这么艰难呢?大人的世界如此复杂呢? 蘭向镜中望去,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也向她投来一瞥。她梳理着自己凌乱的长发,凝视着镜中那张哭泣的脸。被抽过一巴掌的嘴角已经不再疼痛,但心中的伤痕还是隐隐作痛。 为什么被侵犯的时候,她会身体僵硬,束手无策呢?再次回忆起昨夜的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软弱无能,感到十分羞耻自责。不过,转念一想,比起作为受害者反抗无果的她来说,作为加害者的安室先生看上去更为悲哀。人绝望到了极点,会铤而走险、转而肆意发泄欲望也不是没有可能。 安室先生不仅和军部有关联,恐怕身份还不简单。 昨夜的事固然令人难以置信,十分可恨,但他身体力行地教会了她走向世间的最残酷的第一课。 说她不切实际,说她异想天开,说这个时代不需要想法与众不同的人,安室先生虽然咄咄逼人,但何尝不是一针见血。 他在警告她。 除开内心对她的轻视、性欲不说,更重要的,他们之间有过争论。不过没有吵架,只是关于民主主义的看法不同而已。安室先生认为军部会掌权,从此让日本走上穷兵黩武的道路;她则认为现在的日本人只是陷入了暂时的困境而已,通过社会的改良和民主人士的争取,日本和平发展的可能性很大。她自认为她的看法虽然不成熟,可也比大人们的想法好得多。 另外,是因为身份的秘密被人窥探,才想要用那种方式惩罚她吗……蘭心知肚明,近几年来她参加了不少民主团体的小型集会活动,由于是女学生,集会又大多以诗社、武馆的名义结成,只要不是太过火,再加上总是十分小心隐蔽,平时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怀疑,就连与自己关系最亲近的父亲也认为,那只不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罢了。 成人礼之后没多久,就听武馆里认识的好友世良真纯说,她有个哥哥在美国的BOI调查局工作(FBI前身),也是私家侦探,最近注意到了国内的动向,说是军部的人可能混迹到一般平民当中,监察民众的思想,伺机检举和民主人士有牵连的人,叫他们多加小心。真纯本来有些怀疑安室先生,但碍于身份,不方便直接调查,说是新一也和安室先生来往频繁,可能会给所有人带来危险。 新一接手的案子十有八九和民主人士被害事件有关,蘭不是没有耳闻。她虽然不愿怀疑安室先生,但为了弄清真相,也加入了其中。 到底还是不谙世事的学生,调查仅做了一半,便遭到学校的严厉警告。校长大为光火,把所有涉事的学生叫到办公室,说要以寻衅滋事为由给与众人处分,最后还是朱蒂老师出面调解的。蘭虽然不是主要参与者,但是由于出面帮忙联系了警署的目暮警官和佐藤警官,也免不了处罚。诗社的活动被迫中止了一段时间。在那之后,便无人再提及调查的事,安室先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到了二月份中旬,梓小姐突然说要回乡下老家探亲,店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梓小姐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安室先生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以至于得知梓小姐另嫁他人时,蘭震惊不已。不过,惊讶归惊讶,始终是别人的私事,她也就不好过问。再者,安室先生虽然嘴上不说,但独自一人时却常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蘭便以为他是在为梓小姐的事伤心。一来古来受情伤者最难治愈,二来现在这越发令人不安的世道,爱情的变数也大,她着实不知如何去安慰他。不久以后,波洛聘了新的侍应生,安室先生则很少去店里了,说是有别的事要忙,不得不经常请假。 出事的前一天早上,安室先生特意来拜访父亲,说是有新案子要查。 到了第二天晚上,师徒二人在茶室一边谈案子一边喝酒。三月的天气很怡人,蘭早早地泡完了澡,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悠闲地坐在书斋里抄写与谢野晶子的《白樱集》。没多久安室先生便离开了茶室,来到了书斋,说要她帮忙找一本书。蘭忍不住问起了梓小姐的事。 ”与其关心梓小姐的事,蘭小姐不如先担心自己吧。“ 安室先生在身后说着不明所以的话,蘭诧异地转过身,差点撞到他。 他靠得太近了,她忽然感到很不自在。然后她抬起头,看见他身后那道障子门不知何时被拉上了。 “那是……什么意思?“她用手抵着身后的桌沿,小心翼翼地问,然后看着他修长的大手撩起她垂在胸前的黑发抚摸。 她感到困惑又有些许惊讶,不过考虑到她已经视他如兄长一般,便默许了这种逾礼的行为,只是略微窘迫地僵直了身体,直到男人钳制住她的下巴,在她下意识抗拒之前,带着酒气的呼吸靠近了她的唇。 “安室先生?!” 温柔可靠的安室先生变成了一个衣冠楚楚的怪物。 屈辱且令她刻骨铭心的一夜开始了。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呢?还是说,那种道貌岸然的样子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是他亲手强行将她变成了那副yin荡的模样,为什么还要责怪她?如果他认为她应该像华族的淑女小姐那样,克己守礼,遵守那些训诫女子的条例,为什么不远离她,甚至还要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再次玷污她?这种事,简直毫无道理。 不过,为了不被粗暴地对待,她的确主动迎合了。虽然效果适得其反,只会令他得寸进尺,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从一开始就是她自愿和男人在屋里独处的。不仅如此,她还默许了他的靠近。 这样的话,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毫无过错。也不是没在报纸上见过这样类似的新闻。在以往的案例中,作为受害者的女子必须证明自己完全没有责任,才能得到帮助。因为取证实在艰难,警署会对受害女子百般盘问,刁难和指责,甚至羞辱,直至女子因过度自责、羞耻而放弃。如果惊动了那些男作家、教授一类的人,很可能还会在杂志上被公开指责,勒令“作为诱惑男性的一方自主反省“。 况且……后来还因为快感而不自觉地做出了取悦对方的反应…… 更令人难以启齿的是,现在身体里还残留着某种禁忌的、不应有的快感。 这样的话,就更没有办法说清楚了。况且,这种糟糕的事,怎么能到处说…… 蘭感到心乱如麻。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易感成这样……果然就算被不喜欢的男人碰也很享受吗。蘭小姐真不像话啊。” …… 也许正像安室先生嘲讽的那样,她骨子里是yin荡的,所以才会在被迫做那种事时感到快乐。 整个早上,蘭想了很多,感觉脑袋一片混乱。她抓紧了草绿色长袴的布料,自责又生气,压抑不住心中那份悲伤。 父亲的呼唤声传来,她顾不上回应,连忙用衣襟遮住脖子上的吻痕,用手绢擦干眼泪。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慌忙地抓起手边的木梳,假装梳妆打扮。 她不知道如何对父亲说起昨晚的遭遇,若是说了,这种事对他来说一定犹如晴天霹雳,凭他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事到如今他们能挽回什么呢?一来安室先生恐怕不是他们这样的私家侦探能够对付的等闲之辈,二来父亲也是个男人,她没有勇气向另一个男人复述一遍被侵犯的过程。 况且,父亲真的很欣赏安室先生。 父亲开始唠叨起来,叮嘱她小心外面的军警,她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回应着,避免让他看出她的异样。然后父亲开始指责她的傲慢,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提到了她不愿提及的那个男人。 “昨晚安室先生已经告诉过我了。“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暗示了。光是说出这句话,就仿佛耗尽了她毕生的勇气。不知为何,她既希望父亲能够识破那个人的真面目,又害怕让他知道昨晚的事。 她不想自欺欺人,又不想让事情变得不可控。 如果这样说的话,既在不经意间透露了昨晚发生的事,又不至于将自己的遭遇完全暴露在父亲面前,让他承受突然的打击…… 小五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反而再次提到了探案的事。蘭心绪复杂地梳着头,看着镜中父亲的侧影,庆幸父亲没有发觉她的异样。听着父亲的语气,她估计他还想着借徒弟的力量破一些悬案再大捞一笔,忽然警觉起来。她停下了梳头的手。 “安室先生不会来了。”她说。听见父亲说他睡了很久,她明白了他没能赶来救她的原因。比起失望和无助,她忽然感到了一丝庆幸。 没有被父亲看见那种不堪的模样,真是太好了…… 知道降谷离开的缘由之后,小五郎的神情有些惊讶,甚至有些失落。不过在看过电报上的内容后,那种失落就转变成了满意的笑容。 蘭看着镜中父亲瘦削的面容,一边继续梳着头,一边皱起了眉头。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一直以来信任有加的爱徒那样对待,像父亲这样的人,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冷静的吧,甚至因此而做出冲动之举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有当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才能避免节外生枝。可是安室先生那样危险且神秘的存在,绝对会对身边的人造成威胁吧…… 客观来说,安室先生的确很慷慨,甚至称得上挥金如土——以师父的女儿不为人知的屈辱一夜为代价。 那种可怕的男人,钱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到底在追求什么,才会变得这样残忍? 小五郎对他的爱徒不住地夸奖着,蘭不想扫父亲的兴,不过还是希望能提示到他。她试探着问: “爸爸今后还要和安室先生合作探案吗?” “啊,大概吧,他只是换了工作地而已,之后还会用电话联系的。”小五郎说。 “那个……我觉得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蘭说,“和安室先生合作……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好……” 蘭说着,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小五郎见状安慰道: “哭什么啊,人家是去另一个地方工作,又不是死了,难不成妳喜欢那小子?” “不,不是那样的。“蘭擦着眼泪解释道。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不安而已。” 小五郎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儿,不解地皱了皱眉,问: “不安?我记得他一直都很靠谱啊,妳和妳那些朋友们不是都很喜欢他吗?怎么,他有什么事惹妳生气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既然都不在一处共事了,就没必要麻烦人家了。像安室先生那样勤快的人,一定会热心地帮忙的。但我们总不能老让他帮忙吧?况且就算没有案子,楼下咖啡厅的租金就已经够我们花了啊。” 蘭在心中祈求父亲不要再轻信那个男人。 “这样啊……说的也是。“ 小五郎看上去暂时被说服了,然后便去盥洗室洗漱,说等会儿要去赛马场。 父亲离开后,蘭叹了口气,开始收拾屋子。她刚才差点在他面前大哭起来。 蘭把昨晚的脏衣服都扔掉了。其实当时衣服全都被扯掉,所以并没有如何弄脏,不过总感觉上面还残留着那个男人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只要一看见那些布料便能想到他是如何暴力扯掉它们的。然后扔掉的是对方来拜师的时候送的见面礼,一根牛皮制的高档男士腰带。大概那人是初来乍到之时听信了镇上的传言,误以为她是个男孩才买的。只不过初见之时明明撞见了她从庭院内翻墙外出的样子,知道了毛利家的少主是女儿身,还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对父亲说什么“今后要承蒙您和令公子的关照了。“之类的胡话,初江女士那时在茶室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初江说起此事时只当作笑话来讲,因为米花町里误以为蘭是少爷的人从来不少。也不知道误会是怎么形成的。甚至还有热情奔放的富家小姐打电话到家里来,说要见见文武双全的“蘭少“。当时蘭外出回来,听初江说家里来了个西洋混血长相的男人要拜父亲为师,又把小姐当成了少爷,蘭已经见怪不怪了,便没放在心上。不过,下午在院子里读书时被那人叫住,才想起来早上是见过一面的,对方也像是早就认识她的样子,径直过来套近乎。聊熟络了才知道,原来是父亲在昔日同窗的婚礼上认识的侦探,说是要跟着父亲探案,特意到事务所楼下的波洛当了侍应生。当时他还万分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总是来叨扰,蘭虽然有过怀疑,不过都被他巧妙地化解了。后来又看他一表人才,博学多闻,能说会道,便没有多想,甚至热情地邀请对方去书斋做客,现在想来是引狼入室了。 那样厉害的人,何至于专程来拜师呢?当时她应该相信自己的推理才是。只不过成年人的经验和智慧不是自己这样的学生短时间能够匹敌的,何况对方还是和军部有关的人。 床头柜上还摆放着崭新的留声机,是在银座买的最时兴的型号。虽然那个人帮忙挑选了,不过好歹是用她自己打零工挣来的钱买的,所以没舍得扔掉。原本家中并不缺钱,再加上毛利宅处于米花町的黄金地段,家里仅靠收租便有一大笔收入,但因为父亲早早就染上了赌瘾,这几年帕青哥逐渐流行起来之后,更是越发沉迷其中,所以也会有入不敷出的情况,偶尔需要去武馆做空手道教习、给杂志社写稿才能补贴家用。可惜武馆那头最近也去得少了,原因是女弟子们受到鼓励要去做别的营生,馆里自然就只剩下男性。男性学员虽然对年轻貌美的教习先生很是欢迎,馆长却对此颇有微词,说是未婚的年轻姑娘这样和一群男人厮混,终究是有伤风化的。 梳妆台的抽屉里还有只崭新的进口口红,是蘭用最近收到的稿费买来的,还没舍得用上。本来打算在过生日的时候用,顺便叫梓小姐看看这样的颜色是否适合她,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乐趣了。她打开了口红的包装,在手背上试了试口红的颜色。那是非常艳丽的玫瑰色,涂上手背之后皮肤显得更白了。 新一会喜欢这样的颜色吗,恐怕会说太过成熟妖艳吧,不过园子倒是懂得欣赏,也许她也会把唇染成这样的颜色。要是那个人的话……从前倒是伪装得很好,说不定会假意夸奖她一番,现在也许会认为是在勾引他吧。蘭还记得,被他按在榻榻米上强占时,下颌被用力钳住,那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的感觉。 “蘭小姐对于自己诱惑男人的手段一直都没有自觉吗……?” “新一君要是看见这样yin荡的妳,想必也会大开眼界吧。” 想到那个少年的名字,蘭忽然觉得寂寞无助。这个时间朋友们可能还在睡觉,阿福姐那里已经去过,朱蒂老师那里也添过一次不小的麻烦,恐怕也不能拿这种事去打扰。还有十几年前离家出走的母亲妃英里女士……虽然偶尔才联系一次,可蘭也知道那是个极其厉害的女人,更不敢向她透露半点。那位女性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律师,任何谎言都难以偏过她,作为女儿在她面前更是纸难包住火,恐怕说不了几句便会忍不住哭诉起来,思来想去,还是去楼下的事务室拨通了工藤宅的电话。